姜安宁抬头,看见一棵郁郁葱葱、挂满了金黄色小果子的高大乔木。

    她趁人不注意时,捡了一颗落在地上的金黄色小果子。

    掰开时,汁水喷溅出来,险些迸进她眼睛里,吓得她往后躲了一下。

    里面的果肉白嫩饱满,很像是荔枝肉,看着倒是很好吃的样子。

    要不是眼前的文字,一再强调这个东西吃不得,光是瞧着这诱人的果肉,她都有些想尝尝味道了。

    【马钱子,最毒的就是种子部分,光是女土著手里这么小小一颗,差不多就可以让人痛不欲生了】

    姜安宁将晶莹剔透的果肉剥落,碾碎在泥土中。

    留下扁平圆润泛着银光的种子在掌心。

    她掏出帕子来,将马钱子的种子包在其中,小心的收好。

    许是还没有到成熟的季节,地面上掉落的金黄色果子并没有很多。

    姜安宁仔仔细细的寻找了好一会儿,也才捡了那么三两颗。

    把果皮掰开,果肉丢掉,只留下种子,用帕子包裹好。

    她准备等晚上得了闲,好好研究下这个东西要怎么用。

    “安宁!”

    原本走在前头的几个年轻媳妇,见她久久没有跟上来,不免有些着急的回来找人。

    “诶!”

    姜安宁应了一声:“我在这儿呢!”

    她踢了几脚土,将剥落的马钱子果肉完全的掩埋起来。

    确定了没有什么痕迹留下来,这才小跑着追上众人的队伍。

    “刚还念叨着你呢,不想一回头,倒发现你人不见了,这是跑哪躲懒去了?”

    与姜安宁差不多年纪的隋然,调侃了一句。

    姜安宁笑笑:“贵诚嫂子可是冤枉我了,刚刚不过是瞧着这边有几棵树长得不错,像是桑树?”

    “可正是呢!”

    隋然平时经常来这边林子里采摘野菜菌子之类的,对这边的环境,明显比其他人熟悉许多。

    她道:“你别看咱们这个地方,粮食产量不丰,寻常种些五谷杂粮,也多是瘪瘦难伺候,收不上来多少东西。”

    “这桑树倒是长得十分好,枝繁叶茂的。”

    “眼下还不到时节呢,等再过上些日子,你往这林子里头一走,可阴凉着呢,多呆上一阵子,连心情都要好不少。”

    隋然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恨不能立刻就让时光扭转到盛夏时节,让人好好体验一把树下乘凉,如沁冰水中舒爽的日子。

    “听贵诚嫂子你这么说,倒真是叫我心动了。”

    姜安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人说着话,心里倒是没有想太多。

    只觉得这地方还真是神奇,种粮食收成不行,桑树这样没什么人看顾着的玩意儿,倒是长势良好。

    这个时候的野菜倒是多,不过新嫩的野菜很少,大多数都已经有些老了。

    像婆婆丁、荠菜这种,大多都已经开过花,美则美矣,却已经是不能吃了。

    “安宁,来这里!”

    隋然站在林中的溪水边,声音欢快的招呼着看起来像是发呆的姜安宁。

    姜安宁才一走近,隋然就举起手里的水芹菜,朝人卖力晃了晃:“这有好多水芹菜,瞧着还很嫩,应该是新长出来的一茬,之前我来都没有瞧见过。”

    “贵诚嫂子好厉害。”

    姜安宁很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了句,走过去,跟人一起割水芹菜。

    其他人在各处转悠了一圈,大都是空着手回来的。

    “这时节,野菜也都老了,嚼不动。”

    “那边倒是有点野葱,可惜也不多,勉强倒是能凑上一盘的样子。”

    几个人聚在一块,七嘴八舌的分享着自己找到的野菜。

    “我倒是摘了点木耳,可惜也不怎么多。”

    “这新鲜的木耳,不好处理吧?”

    众人挑挑拣拣的,最后也没什么太合心的收获,不免都将目光放在了姜安宁跟隋然身上。

    “我就割了点水芹菜。”

    隋然晃了晃手中满满一大把的嫩水芹。

    “你这个倒是好啊,水灵灵的,还嫩鲜的很,就是清炒着也好吃啊。”

    有人不赞同的小声反驳:“瞧你这话说的,安宁难不成还能就给你吃盘清炒野芹菜?”

    “就是就是!”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有些把姜安宁给架住了。

    姜安宁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笑呵呵的开口:“时节不对,再寻摸下去,怕是也就这样了,干脆回去吧。”

    她仿佛没懂几人刚刚的暗示,语气坦然又从容:“我来的时候,看见那边桑树底下,长了好些的艾草,不如摘着回去,做成艾草粑粑或者青团吃?”

    众人难免有些尴尬,勉强的扯了个笑出来,硬撑着表情附和:“好啊,做青团或者艾草粑粑也好的。”

    姜安宁微微一笑,先一步往回走了。

    路过桑树下时,特意摘了不少的桑叶。

    留在后面的几个妇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倒是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你们说,安宁丫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该不会压根没想请咱们吃饭吧?”

    有第一个人疑惑出声,很快就有第二个人开始分析起来。

    “我瞧着还真像是这么回事儿,好端端的,她干嘛要请咱们吃饭呢?”

    “可也没有谁逼着她请客吃饭吧,现在跟这儿拉拉着个脸,是给谁看呢?”

    “还能是给谁看?除了咱们这些人……”

    隋然在一旁听的无语,板着脸怒斥道:“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啊!人家安宁又没说什么,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戏这么多,上辈子搁戏台子上吊死的不成,舌头这么长,还不忘了给自己加戏?”

    “你怎么说话呢!”有人感觉面子上过不去,铁青着脸,撸起袖子来就要跟人好好的吵上一架。

    隋然轻飘飘的翻了个白眼,完全无视着人,直接走了。

    “诶,你……”

    那人自觉丢了面子,当即就要追上去跟人好好地理论理论,被旁边人拉扯住了,这才没能成行。

    “行了。少说两句吧你,等会儿真的吵吵起来,你还真不见得能说的过她。”

    那人本来也就是一股火气冲上头,这会儿被拉住了,很快也冷静下来,知道旁边人说的有道理,低声咒骂了几句,勉强维持住面子,倒也没有再说要冲过去跟人撕吧两下了。

    姜安宁走在前头,很快的就跟人拉开了距离。

    她踮着脚,去摘桑树叶子。

    自古就有人参热补,桑叶清补之说。

    她爹娘留给她的手札上也有写,桑叶可以解郁滋肝,清肺润燥之功效,用之代茶,常服止汗。

    是一味十分好用的药食同源之物。

    桑叶可以和芝麻一起,做成桑麻丸,治疗防脱发的效果十分好。

    可惜,他们这里没什么养蚕的人家。

    不然,春桑喂蚕,秋桑炒茶,这一棵桑树,四季可用。

    念及此,姜安宁不免寻思起来,这里既然如此适合种植桑树,为何不干脆养些蚕呢?

    她杵在原地有些发呆。

    印象里,在她幼时,似乎是有过一些关于养蚕的记忆。

    不过,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加之那时她年纪尚小,倒也记不太清了。

    许是她记错了也说不定。

    毕竟瑞安镇这边,的确没有什么养蚕的人家。

    当初为了绣好那副双面三异绣的礼佛图,她还着实是废了一番功夫,寻了好些地方,才找到好用的蚕丝与绣线。

    按理说,她应该确实没有见过养蚕才对。

    不过,她爹娘并不是本地人。

    当初是从某个大家族里逃出来,到瑞安镇这边落户安居的。

    许是从前在原籍所在,见过有人养蚕也说不定。

    姜安宁正寻思着那些差不多断片儿的记忆。

    隋然等人快步的追了过来。

    “这桑树叶子长得可真好,不如多摘点回去炸了吃吧?”

    立马就有人唱反调:“那得浪费多少油啊?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倒是也舍得?”

    先前说话那人,立马就不吱声了。

    姜安宁:“多摘点儿也好,炸着吃,蒸着吃,或者是做成桑叶豆腐都好,左不过咱们来都来了,还能真的空着手回去不成?”

    出来一趟,除了隋然跟姜安宁两个人的背篓里,装了不少的水芹菜。

    其余人的背篓里大多都是空荡荡的,只零星躺着几片绿色叶子。

    这会儿听到姜安宁如此说,之前几个唱反调的人,也纷纷迎合起来,很是配合的去摘桑叶。

    人多力量大。

    几个人没多一会儿,就摘满了整整两背篓的桑叶。

    “有这么多,应该差不多是够了吧?”

    瞧着已经被薅的有些秃了的桑树,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有些迟疑起来。

    姜安宁‘嗯’了一声:“差不多了,咱们回吧。”

    众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听见人发话,顿时停下了手头上的活儿,跟着人往村里走了。

    走着走着,才有人在人群后头,很是不解的小声嘀咕了句:“咱们为什么要听她的啊?”

    感觉她们好似成了姜安宁的小跟班一样。

    旁边人瞪了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

    莫名就觉得应该听人的安排。

    几人越想越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好像姜安宁身上,有什么摄人的术法一样,莫名的让她们生不出违逆的心思来。

    姜安宁对此,一无所觉。

    江巍等人,已经齐聚在姜安宁家中,商量起分队伍,在村里安排巡逻值夜的事情。

    众人这个时候才知道,赵海竟然逃狱了!

    “好端端的,这人怎么会从牢里头逃了出去?”

    “县衙那样的地方,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赵海又没个三头六臂,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有人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会不会消息有误啊?”

    江巍:“昨天,衙门就已经张贴了布告,通缉逃犯赵海,赏银五百两。”

    “夺、多少?”

    众人闻言,都免不了倒吸口凉气,惊的说不出话来。

    五百两!

    五百两啊!

    那可是五百两!

    不少人都激动的面红耳赤起来,仿佛喝了假酒一样,只恨不能立马见到赵海,将人拿住,扭送到衙门去换成赏银。

    “村正,你就放心吧!咱们保证都听你指挥,只要赵海这小瘪犊子敢露个头儿,我们哪个也不是吃闲饭的,准保叫他有来无回!”

    “没错,只要他敢来,咱们定然给他送回衙门去!”

    村里的青壮汉子,此时一个比一个热情高涨。

    五百两银子的赏金,仿佛是巨大的一盆鸡血,将人心里的火热沸腾,给尽数撩拨起来,只恨不能快一些遇见赵海,也好赶紧将人擒拿住,扭送到衙门去,兑换成赏银回来。

    有了众人的配合,江巍倒是很快的分出来八个小队。

    “每两队结伴,三个时辰一轮换,村子的边边角角都要巡视到,务必严防死守,一旦发现赵海或者其他可疑之人的踪迹,立马上报!”

    江巍脸色严肃的强调:“所有人,不得逞匹夫之勇,不可自作主张擅离职守。”

    “如今,我们是一个整体,所有人务必配合行动!”

    “届时得了赏银,我会按劳分配给大家。”

    “可若是有人贪一己私利,破坏了行动,拖大家的后腿,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到时候开了祠堂,禀了祖宗,一一细数罪过,可是丢人。”

    江巍巴掌混着甜枣,很是唬人的训了一遍话。

    众人还沉浸在五百两的甜蜜幻想中,对江巍的安排自然也没什么异议,一个个全都摩拳擦掌的,只盼着赵海赶紧回来送人头。

    姜安宁等人回来时,远远的就听见众人慷慨激昂的口号声,仿佛已经将赵海掘地三尺找出来拿下,预备着要开庆功宴了一般。

    “这是怎么了?”

    “瞧着好像是村正说了什么……”

    在人胡乱猜测之际,姜安宁没什么隐瞒的,说了赵海逃狱的事儿,着重提醒了众人未来一段时间,要多多注意安全,出行尽量结伴。

    不知道,还要以为赵海是什么杀人如麻的恶匪头子。

    隋然有些不解:“只是一个赵海,用不着这么严阵以待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总归是没有错的。”

    姜安宁:“谁知道他逃出来以后,会不会心生不平,铤而走险,一把火烧了咱们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