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好些天。

    好像回到没人管的小时候。

    养蝌蚪,抓螳螂,给花草起名字,和它们过家家。

    玩的正开心时,天边传出激烈的争吵——

    “万长林,你脑袋被门给挤了吧,我再有十天半个月就生了,你还找人看什么,讲话了我真生个女儿你还能给掐死啊,明告诉你,少给我来重男轻女那一套!”

    凤姨的声音。

    她回家了?

    “小点声,三儿还病着呢,忘了你妈咋说的了?咱俩成个家不容易,得好好过,遇事你别总呜嗷的。”

    爸爸压着声,“再说谁重男轻女了,对闺女我差过事儿吗?不说老三,来来那大学咋念的,不是我供的?去年她说没考上研究生,今年继续考,我说不行了吗?别人家孩子每个月五百块生活费,我给来来拿一千,我这爹当得差事儿吗?”

    “是,你行,你多行啊,你这点能耐都朝应应使了,换来来在家看她惯不惯你病!”

    桌面被拍的砰砰直响,“我不过回娘家住几天,你就能整出这景儿,人家老李头撞个邪,给你嘚瑟够呛,结果怎么样,孩子躺这了,你满意啦!”

    “这倒是我错。”

    爸爸小声道,“主要是老三招村里人喜欢,她对老李家还有恩,我就寻思,她出面肯定……”

    “你这点心眼子可真会使啊!”

    凤姨骂的咬牙切齿,“哎这把好了,病的是横扫一大片,你们这群卖傻呆儿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歇菜了!镇里还以为咱村爆发了啥流感,差点把村长都连累了,这要传出去你们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去看热闹才淋雨着凉的,都得让人笑话死,说!以后还干不干这种事了!”

    “哪还敢了。”

    爸爸囔囔的,“这一回就给我吓完犊子了,你是不知道,突然间电闪雷鸣,老邪乎了,就是我没想到应应能中招,好在三爷及时……”

    “你还叫上三爷了,你跟人家熟么就腆着脸……”

    “凤姨,你回来啦。”

    凤姨这才发现我醒了,赶忙过来摸了摸我的头,“退烧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还好。”

    我蔫蔫的,想坐起来,身体却没什么力气,“我睡了多久啊。”

    “快十天,今天都23号了。”

    爸爸扶着我坐稳,给我喝了杯水,“三儿,爸错了,以后再也不拉着你去看热闹了。”

    阳光很足,我脑子还有些发懵,“爸,你声音怎么囔囔的,病了吗?”

    “感冒了,小事。”

    爸爸不在意的,“那天淋雨闹得,村里好多人都病了,你呢,还怕不怕?”

    我摇摇头,“先生来给凤姨看了吗,是弟弟,对吧。”

    “还没呢。”

    爸爸瞄了眼凤姨,“三爷那天灭完脏东西也累着了,在镇里酒店歇着,他给我留了电话,说等你醒了,再来咱家给你凤姨看看……”

    “看个屁!”

    凤姨去到厨房端回来一碗汤,“这节骨眼还看什么男女,再说你万长林不是说能想开吗?老大来来是来弟没来成,老二昭昭是招弟没招来,老三应应是应该是弟也不是,我生这老四,要是女儿就叫认认,你万长林命里无儿,给我认命吧!”

    爸爸听着倒是笑了声,“叫什么认认,叫读止吧,万读止,还显得你秦凤丽有文化。”

    “你才完犊子!”

    凤姨好悬没将汤碗扣到爸爸脸上,“万长林,你就气我吧,最好给我气死,你再讨个小……”

    “凤姨。”

    我虚虚的打断她的话,“汤是给我喝的吗?”

    “对,来。”

    凤姨将汤碗递给我,“要不是知道你病了,我都不想回来,你说你爸多气人,在你学习这么要紧的关头还能扯你去看热闹,狗长犄角他一天成了能整洋事儿了!”

    我笑了笑,一看汤水黑乎乎的,好像都是豆子,“凤姨,这什么汤啊。”

    “这个……”

    凤姨嘶了声,抽冷子怼了爸爸一拳,“问你话!啥汤!”

    爸爸轻咳一记,揉了揉心口也不敢有脾气,“三爷说是固魄汤,三儿,他要了你的八字,用五谷豆子,大米,糯米,小米,黄豆、黑豆、绿豆、红豆七种熬制,外加他给的符纸灰,那晚你醒来不是说看到很多脏东西么,我问三爷了,他说那不是脏东西,是你自己的七魄,离体后就在周围晃荡。”

    “我的七魄?”

    “嗯,三爷说你的八字不错,有抵御外邪之力,所以三魂没事儿,七魄都离体了。”

    爸爸一脸难言,“那晚我给你灌了汤,三爷说七魄已经归位,不过还要喝足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固稳,这俩月你就在家好好养着,学校那边爸都给你请假了。”

    “你看看,好好个孩子搁你身上遭多少罪!”

    凤姨挺着大肚子扶着后腰满是无语,“初三正关键呢,学习落后了可怎么办!”

    “凤姨,你不好总发火,会动胎气的,放心吧,我在家也会好好学习的。”

    我劝解了凤姨几句,默默呼出口气,那晚不是脏东西进屋就放心了。

    自问看过很多阴阳书籍,还长期旁观蔡爷爷看事儿,普及程度比较高,没想到一遇真章就能给自己撂倒,主要是当场剖腹生人头太挑战生理极限了,跟那比起来,后面看到的黑影都是小儿科了。

    可细品品吧,我虽仍在后怕,居然还想再见识见识,这是啥心理?

    “爸,李爷爷也没事了吧。”

    “老李头捡条命,去医院养着了。”

    爸爸应着,“要不说三爷厉害,李青山前面请的先生都不行,三爷一出手,愣是……凤丽,你那啥眼神?”

    “样儿,看你那缺心眼的样儿。”

    凤姨剜了眼爸爸,看向我却是无奈,“应儿,别总给你爸递台阶,学学你姐,该跟他干就干,省得他说风就是雨,来,把汤喝光,要不是你喝完见强我才不信那个啥三爷,正长身体呢,这闹得什么事。”

    我听话的喝完汤,说话间,家里的座机就响了。

    “对!刚醒!”

    爸爸接起就道,“嗯,我都和孩子说了,养七七四十九天,哎,方便方便,好,那我去村口迎接您,我知道您坐车来,礼数嘛,我得去接!”

    放下话筒爸爸就惊喜的看向我,“闺女,爸真要谢谢你,三爷明天就来咱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