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现在去找谢叔只会给他添乱……」

    我不停的流泪,唯恐爸爸失血过多,就用外套给他擦了擦脸,顺带围住他被玻璃划伤的脖子。

    脸一转,凤姨瘫坐在倒了的桌面旁已经昏厥。

    而就在她隆起的肚面处,正站着个兔子大小的人形黑影。

    刚见识完那张巨脸,再看它我完全不怕,没待我开口,黑影就怪笑着将脚探入凤姨肚子,「我有庙神相助,就凭你们也妄想伤我?哼,不跟你们玩儿了,我要出生喽!」

    出生?

    这俩字扎疼了我和爸爸的神经。

    爸爸身体一激的同时我踉跄的冲过去就对它挥出一拳,「滚开!」

    它极其灵敏,摇晃着小脑袋就躲过去了。

    笑的那叫一洋洋得意,「嘿嘿嘿,打不着,气死猴。」

    打不着是吧。

    我心里一横,闭眼将它朝怀里一搂!

    来吧你!

    让我这猴好好的稀罕稀罕你!

    许是我们气息接近,还真抱住它了!

    没啥重量感。

    像抱着一团经年累月攒出来的灰尘。

    入怀后尘晦味儿很厚重。

    浓郁的齁嗓子。

    爸爸大惊,「三儿!别抱它呀!」

    我拔萝卜般让它黑雾般的双脚彻底脱离凤姨的肚面,咬牙挤着音儿,「爸,你还能起来不?快,想办法给凤姨封住肚子!不能让它再进去……」

    就冲它这副嘚瑟样子,回到凤姨肚子就会要命!

    爸爸自然知晓轻重,拿着我的衣服擦了下脸和脖子上的血,爬起摸出兜里装汤的备用药瓶,半跪到凤姨身前,见她昏迷不醒,就自己先喝了口,捏着凤姨的腮帮子朝她口中传送。

    「嗷~!!」

    我怀中的小东西瞬间开始了挣扎咆哮。

    活像一头把灰尘都扑腾起来的小猪崽子!

    见状我就搂的它更紧,摇晃着后退,努力和爸爸拉开距离。

    短短几步,就像能加大凤姨的安康。

    谁知刚退到墙角,我死搂的黑气就烟雾般融进了我的身体。

    霎时间,骨缝便传出熟悉的冷麻感。

    身体僵硬。

    思维略有混沌。

    糟了!

    它上我身了!

    想法一出,耳边就传出童音,「去打翻汤水,打翻汤水……」

    「不……」

    我抓住仅有的意识,控制着双脚,默背佛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皆来***……」

    「呜~哇~!」

    凄厉的啼哭声在我脑中炸响。

    黑气在体内冲撞,我痛的单膝跪地。

    脾胃撕扯间,直觉一股腥甜直冲喉咙。

    猛地一咳!

    喷出了一大口鲜润。

    「三儿!」

    爸爸瞄着我就要流出眼泪,「爸对不起你!」

    「我没事,你快……」

    昏厥的人不会吞咽,爸爸汤水就喂的费劲,而且备用的有点少,就一塑料药瓶,爸爸还害怕溢出来会浪费,喂进去就捂住凤姨的嘴,不停地顺着她脖子。

    我保持着一丝清醒,默背速度不断加快——

    「赞叹释迦牟尼佛,能于五浊恶世,现不可思议大智慧神通之力,调伏刚强众生……咳咳!」

    人中再次发痒。

    我微微垂眼,鼻血就顺着下巴滴滴答答的落到地面……

    不行,我没

    那个佛力,不能继续念了。

    「姐!!」

    一声厉喝响起,「万长林!你对我姐做什么呢!!」

    爸爸被来人踢踹的一个趔趄,塑料药瓶应声落地——

    啪嗒一记轻响。

    在我耳中仿若是滔天的雷音。

    身体随之痉挛,我彻底摔倒在地。

    侧脸无力地贴着地砖上黏腻的血水和残渣碎片。

    同一时间,药瓶里便飘散出几缕金光,残留的符水也散掉了。

    脑中响起了怪笑,「姐姐呀,我可是万长林亲口求来的,守护了胎儿数月,你们不说感谢我,还要伤害我,我真的好伤心啊。」

    我清楚它这是在我身体里说话,腔调还很熟悉,抑扬顿挫,像唱戏。

    「依我看呀,咱们还是早点见面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聊……」

    音落,阴寒的气息就要从我身体里抽离。

    想走?

    我绷着头皮回忆蔡爷爷给人看事儿的细节。

    他有时会掐阴脉,就是中医号脉的位置,三指一搭的地儿。

    分寸脉,关脉,还有尺脉,先定中间的关脉,上面是寸,下面是尺。

    其中尺脉有命门一说,若它闭合,会有邪气近身。

    再掐鬼脉,看中指,一般是男左女右,中指的指根为神,中结为仙,末节为鬼。

    掐出指尖跳动,则有缠身之象。

    破解方法他除了请仙儿还会用红筷子夹中指。

    说是要打开气门,将邪祟夹出去!

    我要是想困住……

    那就反其道而行之!

    我登时就攥紧了拳,舌尖抵住上牙膛,气息深憋,不许出去!!

    咔哒~!

    屋内灯光大亮。

    我被晃得眯了眯眼。

    适应光线后景物竟像罩了层红纱。

    凤姨的妈妈秦姥姥和她亲弟弟小龙舅来了。

    「凤儿!这是出啥事儿啦!」

    灯一开秦姥姥就奔着凤姨去了,「你们俩在家干仗啦?!这咋打的血渍呼啦的!凤儿,凤儿!万长林!你给我闺女打晕了啊!昨个我接到她电话就觉得你俩不对劲,得亏我今晚不放心来看看,你出手这么狠干啥啊!小龙!快报|警!送你姐去医院!天杀的啊,孩子可别有事儿啊!」

    爸爸对骂声充耳不闻。

    他摇晃着跪坐在地,药瓶飞出的瞬间就像是傻了。

    「三儿,三儿……」

    呢喃着回神,爸爸爬着就要来看我,小龙舅却一把薅拽起爸爸的衣领,「万长林,你们两口子打仗奔对命去啊!我告诉你,要是我姐有个三长两短……」

    「啊!龙啊!」

    秦姥姥惊呼出声,指尖颤抖的指向窝缩在地的我,「那,那是个人不?是……应应?万长林你要干啥啊!你胡子啊!」

    小龙舅看过来也是满眼大惊,「妈呀,真是应应!你爸咋给你打成这样?!」

    我僵硬的佝偻在地面,很想解释,奈何憋得说不出话来。

    体内的气息还在不断冲撞,小孩儿哭嚎声愈发凄厉。

    能回应他们的,只有发胀的脸。

    虽然很难受,却也说明我困对了。

    只是它撞的越狠,我疼的越厉害。

    眼前越来越红,鼻血都洪水般漫延过下巴。

    「三儿!」

    爸爸推开小龙舅就抱起我,眼眶红着道,「先让它出来!你听话,你身体不能再困了!让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