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涉及到国计民生的政策,不管是起草,亦或是落实,都需要较长时间的沉淀,没有一项决策,是今天明确下来,明日就能见到成效,短则一两载,长则三五载,才能具体看到因这项决策,而带来相应的改变。

    在这个政策周期内,除了要有足够的耐心外,更要保持足够的关注,以实现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碰到挑战解决危机,在不断地落实与纠错中,逐步去调整和完善,继而扩大政策的落实面。

    朱由校恰恰很清楚这些,所以他谋划的诸多部署与决策,皆集中于特设的少府框架体系下,这是当下皇权能够绝对控制的极限,超出这一范畴的地域,尽管也能推动落实吧,但是在实际落实阶段,必然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综合考量之下,朱由校才在心底定下天启五年前,超出少府框架体系外的事宜,交由外朝有司的能臣干吏去主导,一切都是为了给大明有缓冲的余地,不至于说太多新的变化,导致内部矛盾加剧,这是朱由校绝不愿看到的!

    ……

    通州。

    “苍天有眼啊!”

    在某处隐秘宅院内,范永斗激动的声音响起,“哈哈…万没有想到山东治下,竟在此时出现这般多的灾情,好啊,如此一来的话,我等苦苦等寻的机会便来了,这次某要叫山东和北直隶皆乱!!”

    在见到此处时,范永斗猛烈咳嗽起来,手里紧攥着那封密信,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看起来很狰狞。

    “老爷。”

    老仆面露忧色,上前轻拍范永斗后背,相较于范永斗所讲的那些,老仆更关心的则是范永斗的身体。

    作为范家的家生子,其年龄要比范永斗大不少,称得上是看着范永斗长大的,他的一切皆是范家给予的。

    “这通州不能再待了,咱们要去趟山东。”

    范永斗强忍着难受,盯着老仆说道:“想要叫山东和北直隶皆乱,重中之重是要让山东先乱,大灾之下人心惶惶,想必眼下的山东各地,有不少地方的秩序全乱,特别是急缺的粮食、药材等,必然会跟着大幅哄抬。”

    “咱们在山东布置的暗产不多,不过某记得有几家跟孔家有联系吧?这些人你都还记得吧?”

    “记得。”

    老仆忙点头应道:“不过与孔家有联系的,多是些远支偏房,即便是将他们全都拉下水,恐也很难在山东各地掀起涟漪啊,毕竟……”

    “这的确是个问题。”

    范永斗眉头紧锁起来,“参与的人太少,本钱就不够,想要搅乱山东各地,底气就不是很足。”

    “对了老爷。”

    老仆似想到了什么,“在山东布下的暗产中,有一家在兖州治下,先前似有闻香教的人找过,不过最终却不了了之了。”

    “闻香教?”

    范永斗眼前一亮,“怎么将他们给忘了,每逢大灾之下,便是他们四起之时,特别是山东、河南等地,私下结社很多,此事当初为何没有告诉某?”

    “小的~”

    老仆一时语塞,那时候的范家,主要精力皆集中在口外走私上,刨去上下打点花去的银钱,这一去一回赚的银子依旧惊人,似关内的这些买卖,只是有备无患下的预留。

    毕竟在朝廷关停榷关后,向口外进行生意上的往来,一旦被查出来的话,那便是杀头的死罪。

    “行了,不说这些了。”

    范永斗见到此幕,也知晓是什么情况,随后便开口道:“等到了山东后,要设法跟这些人取得联系才行。”

    “是。”

    老仆当即点头应道。

    错非是此前厂卫密赴张家口,将他们的买卖全给查获了,此刻的他,也断然不会待在此地。

    对于关内所置下的暗产,先前并没有得范永斗的重视,能够起到销赃的作用就行,也恰恰是这样吧,负责这些暗产的群体,皆是范家的家生子,深得范永斗的信任,不过一切也就仅限于此了。

    “对了,你谴派可靠人手,去找佟养性他们。”

    在想清楚接下来要干什么后,范永斗又想到一帮人,伸手对老仆说道:“想要见我范永斗的话,就去山东,想要搅乱山东,仅靠咱们还不够,某记得他们女真,当初为刺探到明廷情况,可谴派有暗桩安插在山东。”

    “那要是佟养性他们不去呢?”

    老仆却有些担忧道:“毕竟最近京畿这边,有不少锦衣卫旗校出动,这是否会让佟养性他们忌惮?”

    “他们会去的。”

    范永斗冷笑道:“眼下最急的不是咱们,而是佟养性他们,别忘了,老奴在辽损失那般大,这心里必然是憋着火气的。”

    “跟老奴暗中合作这么久,某太清楚此人的脾性了,那向来是有仇必报,放着辽东这块肥肉不咬下去,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别看范永斗亲赴建虏八旗实控地域的次数很少,跟努尔哈赤碰面的更少,但仅仅是见过那几面,范永斗便知晓努尔哈赤的脾气秉性。

    这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昔日混乱的建州三卫,能在努尔哈赤的征伐下,那些与之为敌的部落悉数被吞并,由此便可见努尔哈赤的能力与魄力。

    错非是在山西的核心被剿,范永斗断然不会放弃与之合作,毕竟建虏在辽取得的成果越大,那他们获取到的利益就越多,这都是实打实的啊。

    建虏的确是很强悍,可是粮食、火药、铁料等需求,仅靠他们自身是满足不了的,即便虏获大量汉民,可真正愿臣服的却很少。

    “明廷,迟早有一日,某会叫你们付出代价的。”

    看着老仆离去的背影,范永斗眼神冷厉,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我范家所损失的一切,某要一笔笔的偿还回来!!!”

    在范永斗的内心深处,被一股仇恨所支配着,也恰恰是这股仇恨,才使得其能活到现在,不然失去了这股恨意支撑,只怕在逃离山西时,他范永斗就永远的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