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救了他们?”

    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叶婉儿小声问道。

    她到底也已学了几天武功,多少还是能看出刚刚那些穿武士服的汉子情形有些凶险,若非少年突然吟诗,恐怕那些人……要危险了。

    洛珩点点头,嗯了一声。

    却并未再多言。

    叶婉儿便识趣地不再问了。

    少年自有主张,她也仅仅只是好奇,倒不是有意要过问。

    沉默地走了几步后,身前少年突然开口。

    “他们是英雄,不该这么死。”

    叶婉儿一怔,步伐不由停顿了下来,若有所思。

    缩在她身旁共撑一伞的沐卿绾,见她不走,忍不住扯了扯她衣衫。

    少女可不懂什么英雄不英雄的。

    她只想快点到家里。

    外面,冷。

    叶婉儿回过神,冲着少女歉意一笑,然后拉起她手,继续迈步前行。

    洛珩撑着伞,不疾不徐地走着,思绪渐渐飘远。

    他刚刚之所以会出手,没有其他原因,纯粹是觉得玄武和他的几个兄弟不该死而已。

    绣衣卫该死。

    但不是玄武和他的兄弟。

    他们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大半生都活跃在北境边疆,替朝廷打探到不知道多少来自草原的情报。

    也替大楚扼杀了无数本该发生的杀戮。

    都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他们的功劳,又岂是善战者三个字能形容?

    只是无人知晓他们的功劳而已。

    这样的人,怎能死在江湖宵小手中?

    所以,他出手了。

    哪怕这么做,很大可能会让他暴露。

    但,那又如何?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若主角团真因此而注意到他,也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洛珩自觉……问心无愧。

    ……

    扑啦啦。

    一只信鸽从林溪城郊一座庄子内飞腾而起,渐渐升空。

    望着远去的信鸽,厉千绝紧绷的面孔,总算放松了下来。

    “小小林溪竟有大宗师强者出没,幸好……幸好老夫机警,否则怕是再也无法替殿主效劳了。”

    他喃喃自语了一句,心中依旧有些后怕。

    若非刚刚他跑得快,这条老命多半要交代在那家小酒铺中了。

    龙神八犬,鬼犬最强。

    这个最强并不是说他实力,而是……保命能力。

    他能在仇人众多的情况下,纵横江湖数十年,罕有败绩,靠的正是“能屈能伸”。

    见势不妙,逃之夭夭。

    当然,若遇到他打得过的情况下,他又会变得强硬无比。

    主打的就是一个灵活变通。

    “殿主让我来林溪重新调查,我原还觉得多此一举,如今看来……这林溪县还真不容小觑。”

    厉千绝凝眸深思,在回廊下来回踱步。

    想了片刻。

    厉千绝决定了。

    他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殿主那边的援手没来之前,他最好别踏出这座庄子一步。

    反正他已经飞鸽传书给殿主了。

    有什么问题等殿主那边有了指示再说。

    心中想着,厉千绝彻底放松下来。

    他踱着四方步,学着庄子主人走路的模样,大摇大摆地朝着庄子的正堂走去。

    这几天,就让他也享受享受当老爷的滋味吧。

    厉千绝环视着偌大的庄子,渐渐眉开眼笑。

    这庄子是他从一个林溪士绅手中得来。

    没杀人,只是绑了士绅一家而已。

    士绅便吓得将庄子献给他了。

    见士绅识趣,厉千绝也没有再为难他,反而还邀请士绅一家继续住在庄子内,美其名曰“邀其做客”。

    和杜炳的杀起人时,不分男女老幼不同。

    也和王黎貌若游戏江湖,实则四处游荡奸杀妇人不同。

    厉千绝的绰号中,虽带了个鬼字。

    却还真不太喜欢杀人。

    尤其是非江湖中人,他更是很少去下手,除非对方真惹怒了他。

    刚迈入正堂。

    见士绅一家皆在,似在叙话。

    厉千绝便加入了进去,揽着士绅的肩膀,问道。

    “老弟,聊什么呢?”

    他一副自来熟,和士绅哥俩好的样子。

    士绅一哆嗦,讪讪道。

    “县……县里白县令邀请赴宴。”

    厉千绝闻言,眼神一亮,原本阴鸷的面庞,竟变得和蔼起来。

    县令邀请赴宴?

    哦哟,老夫长这么大,还从未吃过官老爷办的酒宴呢。

    “老弟,看我,我这张脸,可有资格赴宴?”

    他指了指自己,腆着脸问道。

    厉千绝生性便是如此,一向没皮没脸,他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丢人。

    虽然,他在殿主面前,从来都装得很正经。

    “这个……可,可以吧。”

    士绅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结结巴巴地回道。

    他可不敢拒绝。

    谁知道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老头,会不会突然变脸。

    反正……作为林溪县有名的乡绅,他也有资格带人赴宴。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给白县令带来麻烦?

    他哪管得了那么多。

    命悬一线,且顾眼下罢。

    ……

    三味书屋。

    白县令的管家,恭恭敬敬地将一张请帖递给洛珩。

    “洛老爷,我家老爷邀请您今晚于‘别人家’赴宴,请您务必赏光。”

    洛珩接过请帖,看了一眼。

    帖子上书写着他的名字,和开宴时间、地点,看着挺正式的。

    他点点头,道。

    “回去告诉白大人,洛某今晚准时赴宴。”

    “小人明白,洛老爷,那小人就先告退了。”

    得到准讯,管家不再逗留,躬身告辞。

    他很清楚自家老爷和洛老爷的关系,在洛老爷面前,他不敢有半点失礼。

    待管家离去后,洛珩将请帖放在一旁。

    白县令邀宴,虽来得有些突然。

    洛珩却一点都不奇怪。

    白县令本就好这口。

    在林溪这些年,他可没少打着各个节日的借口,邀请一众士绅赴宴。

    每邀宴一次,白县令的私囊总会变得更丰厚一些。

    洛珩以往不太喜欢掺和这种场合,但这一次,他还真非去不可。

    今日的出手,让他基本没法再继续隐藏。

    他的早做筹谋,尽可能地在白县令高升调任之前,就和白县令背后的大佬们搭上线。

    到时候,就算他堂而皇之走到台前,和三皇子作对,和萧阳作对,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这步棋很重要。

    远比斩杀几个龙神殿爪牙来得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