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太心急了,一回国就要干事业,还是最引人瞩目的工业!本来在朝廷内,搞工业就阻力重重,这下岂不是更给人口实了?”

    “必须要让万岁爷明白主次之分,必须要让皇上先亲政啊!”

    翁同龢不懂什么工业,也搞不懂科技机械之类的,但是他懂朝局,他知道大清国内派系争斗的残酷性。

    “陛下这几年没有在我身边,他被肖乐天给教野了性子,已经进入邪道了!”

    “一国之君总琢磨工匠干的事情能有什么出息?天子首要的任务是平衡,是平衡人和事儿,把朝廷中的力量搞的平衡了,能驾驭的了,以后能干事儿呢?”

    “王爷、三爷……我把话放在这了,这陛下你们得劝啊!”

    “不行,我得先回船舱去,我得琢磨琢磨给陛下写折子上条陈,我要一条条的驳斥肖乐天的歪理邪说,我要把万岁爷拉回来!”

    翁同龢都没有让别人说话,急匆匆的就下船乘坐小舟去自己的坐船去了,剩下王爷奕誴和总理大臣富庆二人面面相觑。

    “这个老翁,怎么一点平常的稳当劲儿都没有了?急匆匆的跟刚当官的愣头青一样……”

    庆三爷苦笑一声“还不是离开万岁爷时间太久了,感觉时不我待,总想把丢掉的五年课程给补回来!”

    “其实这件事,老翁说的没有错,但是万岁爷说的也有道理啊!”

    “王爷,老翁说的先亲政,先拿权利然后办事儿这个方针我是没有异议的,可是还有一点也请王爷考虑一下!”

    “如今这个世界一日千里,欧美的科技发展的快到不可想象,肖乐天不止一次对我说过……这个时代叫什么科技大……大爆炸的时代!”

    “我不知道什么爆炸不爆炸的!我就知道一步慢步步慢,要是万岁爷亲政夺权再耽误个三四年的时间,就这三四年别人得建多少工厂?”

    “得造多少武器,生产多少钢铁?咱们越是往后拖,就越被动!”

    “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奕誴有点不可思议。

    “哎呦王爷啊!咱就拿钢铁行业来说吧,如今这个世道但凡是强国都得发展钢铁行业,这是工业的根基啊!”

    “一座中型的高炉炼钢厂,从立项投资到真正产第一炉钢水,最快要3年时间,而咱们大清什么经验都没有,人才也缺少,恐怕最快要五年的时间!”

    “万岁爷回紫禁城就得筹备大婚,之后就得筹备亲政大典,然后亲政了跟那帮人夺权也得时间啊!”

    “五年能把权利攥到手里吗?我看悬啊……那就先这么算吧!亲政需要五年,然后立项建造钢铁厂有得五年……”

    “十年啊!王爷,十年您知道这世界得发生多大的变化吗?十年啊!”庆三爷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

    “十年?十年怎么了?能十年夺权那也不错啊!”奕誴有点跟不上思路了他挠着头低声说道“当年顺治爷用了八年的时间才熬死了多尔衮亲政!”

    “康熙爷登基之后,也是熬了六年才亲政,用了八年时间才除掉鳌拜!”

    “雍正帝执政之前,跟兄弟们斗了45年才最终获胜,天下成大事儿的那个不得靠时间啊!”

    “十年?十年就等不得了?这富庆也是洋鬼子黄汤灌的有点多了!”

    奕誴站在御舟侧舷边上沉思,看着小太监们用铁杆敲打河道中间的浮冰,今年是个少有的暖冬,好像大清国的冷空气都刮到大西北去了。

    探险队那边都冻死人了,可是京师这边夹棉袄都能过冬!如此暖冬河道里冻结的冰层也不是很厚,之前为了皇帝御舟通行,运河沿途官府专门组织人力破冰。

    河道中间的冰面上泼洒细碎的黑煤渣,晒出一条可以通过御舟的道路,然后每天早上都有百姓上冰面破冰。

    为了同治帝回京,从天津到北京这一带,足足动员了四十多万百姓出徭役,自己带吃喝,一分工钱都没有,天天白干活。

    万岁爷的御舟没过之前,运河中间就绝对不许封冻,这是沿途官府下的死命令!

    那个村不听话,那就用七十斤的大枷把村长、保长、里正什么都都铐起来!下面的草民敢闹事就按造反论罪。

    可怜沿河百姓遭了无妄之灾,大冬天的还得自备干粮天天上河道去破冰,冻上一层就破开一层,每个村都有负责的区域,谁哪里出问题了就要谁的命!

    冬天虽然是农闲,可是人们也得过年啊,入秋攒的那点粮食可是要吃一冬的,现在干这么多的力气活,粮食吃没了官府也不给补贴一丁点。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一个个都把苦水咽到了肚子里!

    如此劳民伤财,这才有了冬日行船的奇景!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不会琢磨这么一点小事儿的,万岁爷在考虑改革的大事儿,而小五爷他们在考虑如何让万岁爷亲政。

    而船上的太监们正小心的清理浮冰,侍卫则警惕的看着两岸的河堤。

    谁都不知道就在河堤的背面,视线被遮挡的地方,如狼似虎的衙役们抽着腰刀逼迫那些破冰的百姓匍匐在地上不许动弹。

    “都老实点……谁敢探头偷窥皇上,就按造反论处!”

    “都不想活了?别出动静,都趴在地上……全都趴下,趴在地上……”

    这些昼夜不息冒着生命危险破冰的百姓,此刻却连见一面圣驾的权利都没有!

    正是在这些沿途地方官的控制下,呈现在王爷奕誴眼中的是一片如水墨画一样漂亮的田园风光。

    积雪中黑色勾勒出大地丘陵的轮廓,村庄和农田星星点点排列在远方,白雪皑皑就是水墨画中的留白,一颗颗的枯树撑开了纸面,寒鸦飞过一片萧瑟。

    “啊……”看着如此美景奕誴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像样啊!大清国就得这样的田园风光,没有乱哄哄的贱民,也没有什么黑漆漆的烟筒和工厂!”

    “看看塘沽那边都被搞成什么样了,喘口气鼻子眼里都是煤渣子,脏得很啊!”

    “搞什么工业啊!把这漂亮的一幅画都给破坏了,子孙后代会骂的!”

    “对了!工业区里那个叫辛剑的贱民,敢顶撞圣驾,估计就是他才让万岁爷心情不好的,这个该死的家伙!”

    “来人……”奕誴低吼一声,紧接着几名侍卫从角落里一路快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