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李夫人的小院,袁尚顶着寒风回到自家府邸。

    管家袁福熟练地为主人褪去外衣,拿来居家的服饰,同时又烧好炭火,温上美酒。

    做完这一切,他才恭恭敬敬退到一边。

    “公子,今儿个要招人来侍寝么?”

    “不必了。”袁尚摇摇头,英俊的面容上写满忧愁。

    他棱着双眼,举起身前的酒壶倒上一杯酒,随即一仰脖儿喝了,任由烈酒在喉中翻滚。

    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今日发生之事。

    现在母亲与父亲闹掰,万一袁谭乘虚而入,他找谁哭去?所以,他今日带着和谈的诚意去找李夫人,希望此事就此为止。

    没成想,那女人竟如此大胆。

    敢主动勾引自己。

    自个儿是好色不假,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等有背人伦的事情出来。想着,袁尙再度倒上一杯美酒,灌入到咽喉之中。

    一旁的袁福眉头一拧,忙劝道:“公子,这酒烈,您可别这么喝,容易伤着身子。”

    袁尙笑着摇摇头,举起酒杯又为自己倒上一杯。袁福欲言又止,三杯酒下肚后,袁尙面颊泛红,已有几分醉态。

    这时厅外有人来报,说是审配先生求见。

    袁尙冲袁福打了个眼色,袁福领诺而走,少时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一身棉袍的审配。

    只见他一脸焦急,大抵是来得匆忙,胡子凌乱不堪。

    来不及寒暄,审配火急火燎地说道:“公子,今日夫人与主公的小妾发生冲突,您应该立马去将军府陪着夫人,以显孝道。”

    “先生放心,我去过了。”袁尙一笑,示意审配坐下。

    一旁的张福为他拿来酒杯,审配挥手拒绝,恨铁不成钢道:“公子啊,刘夫人乃是你的母亲,又是州牧的正室,如今被州牧禁足,你怎么能只去看一眼就够呢!”

    “难不成,我还住在她那儿?”袁尙反问。

    “对,母亲被禁足,做儿子怎能任由母亲独自受苦?”审配说着,看向袁尙的眼神中涌出一抹失望。

    大汉以孝道治天下,此时袁尚怕得罪大将军而退缩,事后必定会被天下人唾弃。

    若是他肯与母亲同甘共苦,哪怕是恶了大将军。

    这冀州的士人谁不称颂他?

    “先生不必多言,李夫人未曾记恨此事,过段时间母亲就能出来。”袁尙依旧不知其中道道,只自顾自说起自己的看法。

    “公子...”

    “先生!尚有些乏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吧。”

    “唉!”

    审配长吁一声,满脸无奈,一抱拳,退出小厅。

    一直未开口的袁福,这时忽然插话道:“公子,这正南先生的谱也太大了,竟敢如此质问您。我看,他刚才就差骂您是个不孝子了!”

    袁尙闻声,侧过脑袋,冷冷看向袁福。

    袁福情知失言,于是赶忙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堵住嘴唇,偏过头去。

    “哼,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背后议论正南先生。”袁尙重重哼上一声,眼露寒光,恶狠狠地骂道,“这次就先绕过你,下次再犯,休怪我不讲情面。”

    “是是是...”

    “...”

    此后一连五六天,李夫人和刘夫人闹别扭,最终刘夫人被大将军禁足的事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整个邺城。

    历来八卦都是人们最喜闻乐见的事情。

    有人说是刘夫人年老色衰,被大将军给嫌弃。也有人说,是刘夫人不能容人,把那小妾脸都给打花,这才被大将军禁足。

    反正一千张罗汉一张张嘴,各自说各自的。

    其中最为高兴的,当属袁谭一派的人。

    没了刘夫人的支持,袁尙就如同没了半颗牙的老虎,袁谭登上那位置的希望又多上一份。

    于是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老鼠,通通涌了出来。

    就在这一片紧张骚动的气氛下,袁熙一番疾驰,直奔邺城而来。

    这日午间时分,上百余骑自邺城外奔驰而来,守城的大兵一见,当即嚷道:“是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

    顿时,城上城下一片骚乱。

    守城的军卒与百姓纷纷伸长脖颈,要瞻仰这位大英雄的面容。只见百余骑兵最前,一身铠甲,满脸寒霜的袁熙双目有神,神采奕奕。

    经过塞外寒霜的历练,袁熙褪去青涩与稚嫩,面容刀削。

    嘴唇上的汗毛变得又黑又硬。

    行进间,袁华看着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咧嘴笑道:“公子,这次咱们可是扬眉吐气了。”

    “闭嘴吧你,待会你去把人引开,我要先去见我儿子。”袁熙对此毫不感冒,他只想着快些回到家中,去见一见自己的妻儿。

    “是。”袁华怪叫一声,呜呜呜地打马向前。

    有袁华吸引注意,袁熙成功突围,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自家宅院。翻身下马,顾不及安顿马匹,袁熙便急匆匆往院里闯。

    心心念念的妻儿,今日总算是要见到。

    在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场景,今儿个骤然实现,反倒有几分近乡情怯。他搓着手,快步来到甄宓的卧室,里边,时不时传来两声女子的笑声。

    袁熙跨步走入。

    就见甄宓靠在床头,她的丫鬟红豆坐在床边,二人中间还放着一个襁褓。与之前相比,甄宓的面颊胖上许多,从瓜子变成了包子。

    此刻,她正与红豆一起逗儿子。

    “咿呀呀...”

    许是父子连心,袁熙尽管脚步很轻,这小子依旧“咿呀呀”的大叫。顿时,甄宓和红豆察觉异常,纷纷朝门边看来。

    当看到袁熙的那一刻,甄宓眼圈一红,泪水不争气地在眼眶打转。

    “下去吧,我和夫人有话要说。”袁熙一挥手,红豆掩唇一笑,转身离开,还顺带为二人带上房门。

    袁熙脚步不停,走到床前。

    二人对视一眼,袁熙望着娇妻泪汪汪的眼睛,一脸心疼。他挥手擦了擦甄宓的眼泪,俯身吻上佳人的红唇。

    唇鼻触碰下,甄宓身躯发烫,呼吸急促。

    袁熙浅尝辄止,松开佳人,把她的身躯扶起,柔声道:“宓儿辛苦你了。”

    “说这些干什么。”甄宓伸出胳膊擦了擦眼角,浑不在意道。

    见到妻子这样说,袁熙更觉愧疚,他褪去身上铠甲,顺手往抱起儿子,往甄宓的身边挤去。

    一家三口挨着,袁熙笑道:“看,这就是咱们的儿子。”

    “夫君,快给孩子取名吧。”甄宓嫣然一笑,提议道。

    “想好了,就叫袁睿吧。”

    “夫君说什么都好。”

    二人久别重逢,本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但袁熙顾着甄宓身子,便将此事延后。

    同时提醒道:“明日你就在家中休息,母亲那边,我独自去拜。”

    “夫君不知道么?”甄宓歪着脑袋问。

    “什么不知道?”袁熙满脑子雾水。

    他一路忙着赶路,还真不知道。

    甄宓看着丈夫,犹豫一番,才将刘夫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尚未说完,袁熙穿上铠甲,不顾甄宓的呼喊,怒气冲冲地走出卧室。

    “袁华,随我去大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