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扶桑讶然,不解地看着阿辞,又看着地上十分委屈伤心的荷娘。

    阿辞站起身来,缓缓说着:“你被异香吸引之时误入荷花池,在得知那里是少城主府后,你心生一计,于是便勾引少城主.......”她一顿,观察着荷娘的反应,随后接着缓缓开口,“在少城主终于上钩了之后,你却得知东方品月要来和亲,而和亲的对象正是你好不容易得到的少城主。”

    赵扶桑听着一愣一愣的,默默地听着阿辞说的一切。

    “你心有不甘,同样的,你也不相信少城主对你的爱,你们之间的身份差距悬殊,所以,只要他不离开你,你就不会离开他,甚至你会死心塌地,而少城主虽然身份高,但是徒有虚名,他也自卑也敏感,所以,只要你不离开他,他就永远也不会放手。但是如果有一天这种畸形的爱变了,你们两人当中总有一人会死。”

    荷娘的眼泪缓缓止住,她的手帕缓缓放下,也静静地开始听着阿辞说着。

    阿辞接着坐下,娓娓道来:“你们二人都不知道对彼此的爱有多深,因此会有猜忌,你担心少城主会因此爱上东方品月然后抛弃你,所以你就打算将东方品月杀了。”

    荷娘神色渐渐冷漠下来。

    阿辞看着她这样的反应好像早就意料之中:“你知道那些异香会让人神智迷离,所以你接近东方品月身边的春风,然后再认识了被关起来的她,哄骗她逃走,让她离开........”

    “那个女人,本就该死。”

    赵扶桑诧异地看着瘫坐在地的荷娘,荷娘缓缓起身,那瘦弱温柔的表象之中丑陋恶毒的内在缓缓出现,她垂着手,眸色之中是几分狠毒和憎恨。

    “她都已经有显贵的身份了,为何还要纠缠七郎?七郎说过,只爱我一人。”

    阿辞抬眸看着她:“于是,你就怂恿她让她逃走,让她去扶摇城,被江家盯上,然后从此消失。不得不说,你这招借刀杀人,可真是妙。”

    荷娘扬起邪笑,那双无任何的光芒,如同死人般的眼神冷冷地盯着阿辞,可是却也不敢上前半步。

    “是啊,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那么蠢!那么容易就被人抓到!”

    阿辞面不改色,看着她逐渐癫狂:“于是你又出了主意,让她在城中放肆泼闹,这样一来,利用百姓的不满来让她消失?”

    荷娘打算破罐子破摔:“对!没错!可是她的运气为何那么好!那么好!”

    阿辞:“所以你就杀了春风?”

    荷娘冷笑:“一个婢女还敢对我呼来喝去,难道她就不应该死么?!”

    阿辞点点头:“确实,她确实该死,不过,在这之前,她就已经死了。”

    荷娘的神情逐渐僵硬下来:“什么?”

    阿辞往后依靠,双腿交叠:“因为春风本就是一个傀儡。”

    荷娘蹙眉,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阿辞:“实际上的春风在东方品月离开那晚就已经被城主杀死了,是你杀错了人。”

    荷娘沉默着。

    阿辞:“我猜,你是在得知夏瓶宴的真实情况才被灭口的吧。”

    荷娘赶紧拉了拉自己的衣服,阿辞尽收眼底:“你得知了真相后,想告诉少君,结果却被反杀,要是我猜得没错,少君一定是和你说了长相厮守,或是带你远走高飞,你信了,但是在这之前,你受了伤?”

    荷娘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阿辞,有些意外甚至开始惶恐,恐惧眼前这个神态自然从容坐着的男人像是看透自己般,得知一切真相。

    “那天绣坊之中,东方品月来见你,你们二人出现了争执,你抓住了东方品月的把柄,而这个把柄或许是她有了情郎,所以才不愿意来和亲。东方品月见势不对,用你送给她的玉簪来杀了你,那个时候毒还没有完全发作........”阿辞一顿,“我想......是东方品月告诉你夏瓶宴真相的吧,而且能够让你不惜鱼死网破的话,那就是......她告诉你,少君其实不爱你.........”

    “你闭嘴!你究竟....你究竟是谁!?”她的神色开始惊慌失措,想要上前阻止这个男人说话,可是他身后的那些黑压压的阴司和一个带着玉色面具的高大男魂足以令她畏惧不已,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衙所的人。

    阿辞的眸色开始变深:“所以你才会半夜去找少君,与他对峙,可是你忘了,在毒发的前一秒,少君先把你砸晕了。少君以为你死了,看到了你腰间的伤口,于是便用匕首给了你致命一击。你死了,但是若是青阳少君和一介绣娘在一起的事情暴露,他还有望继承城主之位么?”嘴角微微上翘之时,她的眼底满是鄙夷,“他不惜动用毕生的灵力给你换脸,换心,就为了防止与你私通的事情败露。”

    赵扶桑看着荷娘逐渐绝望,他看着阿辞,问道:“那少城主是如何说服东方品月假死的?”

    阿辞:“自然是退婚作为条件了。”

    荷娘手中的帕子掉落,神色绝望凄苦哀恸。

    阿辞看着那块掉落在地上的手帕:“春风被你杀死在荷花池中,你给她换了身衣裳,却因为慌乱匆忙失去了细节。夏瓶宴被取消了,尸体被发现了,而你,也死了。你被困于玉簪之上,徘徊在绣坊之中,一遍一遍回忆着......你们可悲的记忆........少城主灵力微弱,没有灵力护体被异香所蚀失去心智,可是在恍惚之时,他念及的人,是你。”

    荷娘顿时崩溃大哭,她掩面跪下,垂着脑袋。

    阿辞站起身:“你明知这份爱情不会长久,更多的是算计,但是你还是清醒地沉沦,妄想着不会来临的那一天。可是你却错了,你所爱的人,他清醒地爱着的只是他自己。念及你,更多的是害怕被发现与你的私情。”

    赵扶桑开始有些怜悯这荷娘了。

    话说完,荷娘的魂魄悄然消散。

    那地上的水渍也干了。

    阿辞叹息一声:“清醒地沉沦,往往更可悲。”

    赵扶桑上前:“阿辞.......”

    本想安慰的他却在阿辞扭头看着自己的时候将安慰的话语给咽了回去。

    阿辞却在这时候说道:“出来吧,听了那么久。”

    赵扶桑一愣,扭身看去时,东方品月出现了。

    “你.....东方品月.......”

    东方品月将披风帽子掀开,她含着浅浅的笑,眸色冷冷地盯着阿辞:“不错啊你,一副痨病鬼的模样竟能将真相看透?”

    阿辞没有笑:“你也很不错,借刀杀人,金蝉脱壳,瞒天过海,玩的很好。”

    东方品月笑嘻嘻地。

    阿辞:“所以,这就是你们部族的计划么?”

    东方品月先是假装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不过是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罢了。”

    阿辞抱着手:“东方品月,你可是东方氏的大小姐,怎会甘居于情爱之下?这可不像你?”

    东方品月脸上的笑容缓缓僵硬起来:“你认识我?”

    西荒东方氏族原本是不入流的,甚至在西荒大氏族之中也排不上什么名号,出现的每一辈不是亡命赌徒就是混混流氓,因此这个氏族很快就会消亡,可是东方氏族的大小姐就不一样。手段凌厉,做事雷厉风行,无人能够知晓这一大小姐的真实名讳,甚至连长相也没见过。

    没想到的是,阿辞的猜测果然没错。

    李盛年来绣坊那日就是为了东方品月,能够让李盛年上心的人一定不是一般人。

    让阴司去查,第二天就有结果了。

    不难。

    阿辞心中感叹:欣赏归欣赏,但是毕竟也是站在对立。

    可惜了。

    东方品月这时眼眸顿时变得狠毒起来:“既然知晓,那便走好。”她缓缓抬手,“杀。”

    接着暗影之中无数的黑衣人出现,阿辞看着那些人的服饰和脖间的图腾。

    原来在长生阁出现的人就是他们。

    难怪李盛年不是杀了他们,而是让他们滚。

    她冷笑一声,后撤一步:“赵扶桑。”

    赵扶桑会意了然,拔剑出鞘,速度惊人,影子闪过之处黑影尽数消散。

    东方品月见状不对,自己上前就要杀了赵扶桑。

    阿辞大喊一声:“赵扶桑,小心!”

    赵扶桑迅速闪身,巧妙地躲过了攻击,可是却在这时,阿辞悄然并指,示意让阴司灭了那些黑衣人。

    黑衣人逐渐消失之时,东方品月也察觉到了形势开始不对,想要逃走之际,阿辞让乌瑰轻轻伸了个手。

    东方品月掉入赵扶桑设的法阵之中。

    “东方品月,现将你抓捕归案,劝你束手就擒。”

    东方品月捂着手臂上的伤,不屑地轻笑:“你们完了,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阿辞看着她:“那到时候看看,究竟是谁不放过谁?”

    东方品月被抓了,赵扶桑护送回辛衙所。当天夜里,城主暴毙身亡,大雨倾盆之中天降巨雷劈向长生阁。

    青阳城的新任城主据说是二公子。

    至于治理得如何,那便要看看民心所向了。

    阿辞那晚回到客栈之时已经是半夜了。

    阿寻早已经睡下,只剩下瑞羽还在等着她。

    “你怎么还不睡?”

    瑞羽展手将一小块青炉放在桌子上。

    “那么快就拿到了?”

    瑞羽点点头:“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拿到了,我要的东西。”

    阿辞一愣,随即点头:“忘不了忘不了,给你。”

    阿辞展手就将金子放在他手心。

    瑞羽蹙眉:“不是这个。”

    阿辞:“那是什么?”

    瑞羽道:“治病。”

    阿辞恍然,接着灵机一动:“不过,我的诊费可是很贵的。”

    乌瑰在一旁打坐修炼:“什么诊费?你会看什么?只会给人下毒。”

    “啧。”阿辞瞪了眼他。

    乌瑰才不屑地闭上嘴巴。

    瑞羽将金子还了回去,接着伸出自己的手腕:“看。”

    阿辞无奈一笑,可是现在她真的困得不行了,她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皮正在打架,脉象什么的,根本摸不出来。

    “瑞羽,要不咱们明日再继续吧,我真的好困。”

    瑞羽:“不行。”

    “瑞羽,你说过的,要听我话的。”

    瑞羽一时间语塞:“狡猾。”

    阿辞立即拖鞋上床:“瑞羽真是越来越善解人意了。”

    一旁的乌瑰根本就是没脸看,还投了一个十分同情的神情看着瑞羽,在瑞羽看不到的地方悄声安慰:“兄弟,没事,都会过去的。”

    可是某个人已经早就进入了梦乡之中。

    次日天还没亮,门就被人敲响了,那些急促猛烈地敲门声令阿辞烦不胜烦。

    阿辞怒吼道:“谁啊!别烦老子!”

    门口这时敲门声戛然停止,接着李盛年的声音传来:“是我。”

    阿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打算不想理睬。

    谁料这李盛年接着说:“你信不信,我一脚就能将这破门给踹开。”

    阿辞带着怨气起床,连鞋子都没穿,开了门后直接扭身就要往床上扑,可是却被李盛年拎住后衣领。

    她不满地扭动着身子:“李盛年!大早上的!你有病啊!”

    李盛年走进来,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去长生阁了?”

    阿辞闭着眼睛,困意来袭:“我去那儿干嘛?长生?我再怎么身子不好也不会去那种地方。”

    李盛年:“真的?”

    阿辞顿时不满,抬手扭身子挣扎:“假的!假的!”

    李盛年放开了她。

    阿辞蹙眉带着青黑的眼睛看着他:“真的?真的?问问问,一天到晚就知道问!一大早上的就来讨老子的晦气!说,你究竟要干嘛?”

    李盛年反而慢条斯理地坐下,随后才缓缓说道:“长生阁被雷劈了,你可知?”

    阿辞打着哈欠,一副漠然不关心的态度:“又不是我干的。”

    李盛年已经无语到无奈:“你.......”

    阿辞盘腿坐在床榻上,半闭着眼睛,好像很快就会睡过去。

    李盛年见她这番半死不活的样子,直接挥手,一股凉意顿时直冲天灵盖,让她醍醐灌顶,如梦初醒。

    阿辞瞪眼看着始作俑者。

    李盛年:“好好说话。”

    阿辞:“是是是,我好好说。”

    李盛年再次问道:“你昨晚去哪儿了?”

    阿辞:“我去哪儿关你何事?”

    李盛年起身大步朝着她走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你你,你站住,你要干嘛?一大清早就打人是不是?”

    李盛年将阿辞从床上拽起来,蹙眉问道:“你告诉我昨夜你到底去哪儿了?和谁在一起?”

    阿辞鲜少看到李盛年的焦急之色外露于表,于是就说:“昨日我和赵扶桑破了案子,将真凶东方品月抓了回去,赵扶桑去送人了,我去逛了逛,吃了饭,就回来了。”

    “和谁?”

    阿辞:“究竟怎么了?你又不说?我没去长生阁,案子都破了我去长生阁,我有病?”

    “昨夜小辞哥和我去吃饭了,李大人。”

    阿寻的声音在身后出现,李盛年未曾扭头只是盯着阿辞的眼睛,妄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是却没有。

    阿辞看了眼阿寻:“你醒了。”

    阿寻点点头,走进房间里面,再次说道:“昨夜小辞哥没去什么阁楼,我们吃完了饭就回来睡觉了,没再出去。”

    李盛年松开阿辞的手。

    他收敛起自己失态的神情,转而变得和从前异样,阿辞和阿寻就看着他像是无任何事情发生一样出去了。

    阿辞摇摇头:“这人有病。”

    李盛年走后不久,阿辞想要继续睡的心情也没有了,瑞羽再次出现,阿辞见了问道:“你去哪儿了?”

    瑞羽抱着手:“担心李盛年怀疑,所以躲出去了。”

    阿辞却是笑笑:“没事儿,就算他看到了,我就说你是我的朋友,兄弟,量他也不敢怎样。反正你就放宽心,我会护你的。”

    瑞羽:“你灵力低微,护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