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即将闯祸的伊布身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雨果和他手中的托盘稳稳地维持住原来的状态,房间里的所有生物几乎异口同声地长舒了口气。

    向着伊布消失的方向望去,房东和侦探看到了平举精灵球的碧蓝,原来是少女用精灵球及时回收了将要闯祸的伊布。

    “不好意思,我和搭档给你们添麻烦了。”碧蓝抱歉地说道,道歉的她这时不得不看向雨果,恍惚间张了张口,却没有再说什么,宛如自酌了一杯苦酒。

    小蓝姐似乎在强打精神——房东小姐看出了碧蓝的疲态。而雨果则早在两人进门时就看出了碧蓝的想法,这是委托人经常露出的神情。

    伊布喷嚏危机解除之后,雨果继续往返于厨房和餐厅,出于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的考虑,斗子指挥炎武王它们远离侦探。

    大瓶装汽水开瓶的脆响在夏日显得异常动听,食物已经满满地摆上了餐桌。

    用滚轮分割完披萨,雨果忽然主动发起话题:“我的老家是个守旧又保守的小镇子,有时会注重一些离奇的餐桌礼仪。其中的一项就是——如果餐桌上有一个人心事重重,那么在这顿饭结束之前,那个人就必须要把自己的烦心事说出来。”

    “如果那個人不想说呢?”斗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么餐桌边的其他人就可以随意猜测。”雨果回答,“一直猜到那个人把自己的烦心事说出来。”

    “你的家乡一定很和平。”斗子认真评价道。

    “虽然很和平。”侦探放下分披萨的滚轮,一副准备开动的样子,“但餐桌边却经常吵闹。”

    斗子笑得非常开心,然后她硬是把碧蓝也按上了座位,自己也入座:“这实在是一条有意思的乡规,小蓝姐你一定要试一试。”

    碧蓝依旧有些迟疑,她不知道该怎么把那件没头没尾的事件讲述出来,那件事既一目了然又扑朔迷离,仿佛已经结束却又如鲠在喉——此时就算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被你救治的宝可梦是什么类型?”餐桌的另一头,侦探轻描淡写的声音忽然响起,斗子被吓了一跳,碧蓝更是目瞪口呆。

    “血腥味是比沙尘气要浓郁十倍的气味,我既然能知道你们经历过沙暴,当然也知道碧蓝你在此之前接触过鲜血。接触血液的形式有很多种,但伱的身上没有明显的血迹,说明你是在事件发生后主动接触了血液;而且斗子既然不知道这件事的情况,那么可以推测这一路上你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两项条件限制下,你可进行的行动就非常有限了……”

    一旁的斗子听得头昏脑胀,却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点着头:“原来如此,我完全了解了,这就是小蓝姐生闷气的原因吧?”

    “是急救,对吧?”雨果接话问道。

    明明正在聊着血淋淋的推理话题,侦探却满不在乎地抓了块披萨吃,一口咬下了满是芝士的尖端。

    话题自然而然转向了碧蓝,在雨果那洞见万里的气场中,此时先前那种陷入谜团的压迫感已经全然消失,如鲠在喉的经历此时终于可以顺利说出,毫无尴尬生硬之感。

    “那是一只勇士雄鹰,它为了寻找一名迷路的小孩飞进了死巷,却不知为何受了重伤。”

    碧蓝这样开始了叙述,今天所发生的勇士雄鹰被伤事件被她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奇怪的是,小孩在远处亲眼看到有精灵飞进了巷子,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或精灵进去过,而勇士雄鹰却在里面受了重伤。”

    “是不是巷子里原本就藏着什么危险的精灵?”心直口快的斗子推测。

    碧蓝摇头:“我是之后第一个走进巷子里的人,而我没有看到任何能够攻击到勇士雄鹰的东西。”

    侦探突然开口发问:“那么之后发生了什么?”

    于是碧蓝把随后赶到的母亲和急救医生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番。

    “这么说,你之前所谓勇士雄鹰为了追踪失踪男孩而进入巷子,这种说法只是推测咯?”侦探敏锐地发问。

    “是这样的。”碧蓝老实承认。“孩子和家人走散,而后母亲的宝可梦开始追踪搜索,除了迷路无法解释这种情况吧?”

    “这里有些奇怪。”雨果说,“既然孩子走失而精灵受到重创,母亲应该无法知道他们的确切位置才对,她又是如何找到小孩的呢?”

    碧蓝一愣,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还有,为什么反而是被追踪的小孩,反过来发现了勇士雄鹰的行踪?为什么他能够保证没有任何人进过小巷,却不曾自己进入巷中查看勇士雄鹰的情况呢?”

    碧蓝彻底糊涂了,斗子却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大声地猜道:“这当然是因为小男孩说了谎,雨果你曾经说过:谎言总是前后冲突,相互矛盾的。”

    “碧蓝的叙述里可没有矛盾的地方。”雨果摇了摇头,仿佛在教育不成器的学生,“她叙述里存在的问题是假设与实际相互脱节,这才是其中一切不合理的根源。”

    侦探轻轻拍了拍双手,似乎将要宣布重要的事一般:“关于这起事件,勇士雄鹰在无人出入的死胡同中被伤害这一疑团的真相,到此为止我已经全部看清了。”

    侦探的脸上既没有得意也没有喜悦,仿佛是个公务员在宣读某项无聊的行政法规。

    “今天早上,我曾经在这间屋子里说过,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善恶,这句话用在这起事件上十分合适。在这起事件中,你既找不出穷凶极恶的犯罪凶手,也看不到正义与公理之类的伟大事物。真相无趣且沉重,犹如地心引力一般会让一切美好而虚幻的事物怦然坠地。”

    “我只想知道,在这次事件中,到底是谁让勇士雄鹰受到了伤害。”仿佛天经地义一般,碧蓝做出了和上午的立场一样的发言。

    “老实说,从一个侦探的立场出发,我情愿这次事件的真相就此埋没。勇士雄鹰已经被收救,犯人也绝不会重蹈覆辙,没有人会为此受到二次伤害。”看着碧蓝明亮的双眸,雨果叹口气接着道,“不过看来我现在是非说不可了。”

    “如果你憋着不说的话,你今天就别想吃自己做的披萨了。”斗子挥舞着小拳头愤愤道。

    “唉。”雨果叹口气,非常不情愿地继续说道,“凶手有三名,分别是勇士雄鹰,小男孩和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