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韩信攻赵,即在榆关聚兵屯粮。

    北宋灭亡北汉的同一年,便在榆关原址构筑平定军城,防备山西有人敢再度作乱。

    军城周围,还有许多山寨堡垒,都被张广道陆续拔掉。

    比如东边的柏井城,又叫柏井寨、百井寨、西天门,去年就被张广道强行攻占,切断平定军城与井陉的南面通道。

    西北边的黑砂岭有寨堡,俗称南天门,今年也给拔掉。

    平定军现在已是一座孤城,由于城墙太过坚固,回回砲骑脸砸了一个月,才只砸出几道裂痕而已。

    真正的收获,是把城楼和箭楼砸塌了!

    张广道尝试了多种办法,最后还是仗着兵多,填平护城河一点点推进。用攻城器械掩护步兵前进,直接在城外几十米远,构筑出两道车阵防线,然后让士兵和民夫垒筑高台。

    筑台的过程中,城内守军发现射箭不管用,还曾多次夜间杀出想破坏工事。

    但车阵与高台后方,始终有部队轮流放防守,守军根本无法突破防御。

    六十多处10米高台,一点点在城外垒筑起来。

    每处高台上方,架设起两门木炮,对准几十米外的城墙顶部。这种战术自古就有,但以前都是架设投石车,并布置弓箭手,只能对守军进行有限的火力压制。

    平定守将叫完颜撒八,是完颜斡鲁之子、完颜撒改之侄。

    他见城外土台越垒越高,早已下令拆掉全城门板,树在女墙后面防箭,又搬来许多家具抵住门板做固定。

    “你亲自领兵守这一面!”完颜撒八对一个汉将说。

    那汉将立即跪地领命:“小的便是死,也会死在这里!”

    “很好。”完颜撒八点头微笑。

    那汉将是辽国汉儿出身,名叫董才。

    他先在易州率领流民起义,屡败屡战,从河北流窜到山西,把辽国的山西地盘搅成一锅粥。

    继而投宋,被宋徽宗赐名赵诩,并撺掇宋徽宗伐辽。

    宋徽宗把董才安置在山西,让他继续统领旧部。

    但董才的军粮被长期克扣,他本人也被大宋官员歧视。士兵及家属因为朝廷赐地,并占用大量山西粮赋,又跟山西本地人关系恶劣。

    其实这些粮食,多被宋朝文官武将贪了。但山西百姓被收重税,把怨气都撒在董才身上,毕竟他们是外来者,且士兵因为饿肚子军纪不好。

    从将官到士兵再到家属,董才一部在山西受尽欺辱。

    当金国杀来时,董才的部队缺衣少食,麻溜转身投靠完颜宗翰,并一路帮助金兵攻城略地。

    在董才看来,完颜宗翰才是明主,从来没亏待过自己,而且还对自己重用有加。而辽国、宋国都是混蛋,山西汉人也是混蛋,那大明新朝也必是混蛋。

    一队队旧辽汉儿,跟随董才驻守城墙,准备跟明军再次恶战。

    他们都是些可怜人,被辽国逼得活不下去才造反。一次次战败都不投降,被辽国招安也只是诈降,他们恨透了辽国朝廷,后来又恨透了宋国朝廷。

    从始至终,他们都是为了活着!

    “轰轰轰轰!”

    六十门木炮,在几十米外的高台上,对着城头陆续发射石弹。

    没有用霰弹,而是一枚枚比拳头略小的石弹。

    大量用于防箭的门板被轰倒,有些门板甚至被击碎,木头碎片溅射到后面的士兵身上。

    “啊,我的眼睛!”

    “爹,爹……你脖子流血了!”

    “……”

    城墙之上,董才的士兵惨叫声四起。

    张广道为了隐藏实力,三百多门木炮造好之后,从来没有拿出来战斗过。

    敌人毫无防备!

    董才的脸颊也被木屑溅到,出现一道狭长的血口子,他嘶声大喊:“躲在女墙后面,都不要乱动!”

    “轰轰轰!”

    另外六十门木炮,紧跟着一起发射,这次填装的却是小石子霰弹。

    一些惊慌乱跑的守军,稀里糊涂中弹。有的当场毙命,但也有很多只被打得骨折受伤,木炮发射霰弹的威力还是太小。

    连续两轮射击之后,木炮都在快速填弹,董才竟然趁此间隙,把麾下士卒给安抚住。

    虽然依旧慌乱,但很快就没人乱跑了,都小心躲在女墙后面,等待着接下来的城防战。

    这些家伙,跟郭药师旧部一样,全都是九死余生的百战老兵。

    姚平仲站在高台上,用望远镜看得真切,对此完全无法理解,嘀咕道:“都是汉儿,怎这般为金国卖命?降了大明才有前途啊。”

    又是两轮炮击,几乎没啥作用。

    木炮打出的石弹,就算命中女墙,也很难把薄薄的女墙轰塌。守军藏在女墙之后,只要不站起来,就完全不怕炮弹。

    一辆辆攻城器械推出,云梯、巢车、冲车、行女墙……从土台后方缓缓推进,士兵借助木炮的掩护,搬开自己设置的车阵防线,不疾不徐的朝城墙行去。

    守军被木炮压制得难以抬头,无法射火箭攻击这些器械。

    等木炮射击停止,巢车已经渐渐接近。

    巢车顾名思义,就像鸟巢一样的小木屋。它被挂在比城墙还高的木杆上,弓箭手藏在木屋里,对城头守军进行近距离压制。

    害怕误伤友军,木炮已不敢开炮,现在就靠巢车射箭。

    “传令,发火箭!”

    董才一声令下,守城的弓箭手开始找火盆。

    大部分火盆都被炮弹砸翻,或者被倒下的木板砸翻,只有少数被拖到女墙之后。

    零星火箭射出,却无法将巢车引燃,因为还蒙着一层皮,而火箭数量又太少。

    “升梯!”

    云梯也像是战车,下方有车厢和轮子。

    士兵们藏在车厢里,前方还有挡板,被辅兵们推着走,包括辅兵在内都有防箭设施。

    还未挨着城墙,辅兵们开始转动绞盘。

    被折叠起来的长梯,随着绞盘转动,一点一点的朝城墙扣过去,铁钩狠狠抓在墙头上。

    这种云梯坡度很小,不怕滚油金汁,两侧还有竖起的木头,防止檑木顺势滚下。

    一旦此类云梯扣住城墙,就有很大机会攻上去,只看先登之士能不能站稳脚跟。

    在正常情况下,经常是云梯还在半路上,就遭到守军的火箭优先攻击。但这次明军有木炮掩护,接着又是巢车掩护,无比顺利的就把云梯推过去。

    士兵们从云梯的车厢里出来,披着甲胄开始攀爬。

    巢车弓箭手尽量射杀守军,但还是有许多守军,用三四米的长枪把攻城明军戳下去。

    有一架云梯组织两拨进攻都被打退,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怒吼:“都跟在俺身后,今日定要先登!”

    这壮汉叫做王德,另一个时空,他还有个外号叫“王夜叉”。

    只见王德身披坚甲快速攀爬,连续两截檑木滚下,都被云梯的避擂装置挡住。

    等他接近城头三米左右,好几支长枪朝他戳来,身上还陆陆续续插了三支箭矢。

    身上同时被抵住两把长枪,守军拼命把王德往下推。王德一手抓住云梯,另一手去夺长枪,握住枪杆就往下拖。

    夺过一杆长枪,又去夺另一杆,那守军死命抓住,竟被王德连人带枪扯落城头。

    又有守军过来补位,一枪戳向王德面门。他低头用头盔挡住,双手并用奋力攀登,从垛口猛的扑进去。

    这时的王德,都没有时间拔出武器,竟抓住自己面前的守军,横向抡出去扭身乱砸。

    连续砸翻三人,王德才把已经晕厥的敌人丢掉,取下腰间的铁锏往前冲。

    明军巢车完全停止射箭,这段城墙的守军,终于可以自由活动,还调了一支预备队过来补防。

    四把长枪同时戳来,王德只避开一支、劈开一支,剩下两把长枪狠狠捅在他身上。

    “咔嚓!”

    王德把身前一支长枪砸断,悍不畏死往人堆里冲,竟杀得守军纷纷后退。

    第二个明军,已跟随王德登城,接着又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董才见投入预备队都防不住,只能自己带着亲兵过来。

    他自负武勇,提枪猛戳,狠狠捅在王德盔甲上。

    王德胸口剧痛,虽然盔甲未破,但那力道还是让人难受。当董才第二枪戳来,还来不及收枪,就被王德一把抓住枪杆。

    董才双手用力,王德只用左手。

    电光火石之间,王德就把长枪往后拖。董才被带得踉跄前扑,连忙松开长枪,拔出腰刀杀向王德。

    “来得好!”

    王德不闪不避,拼着被腰刀砍中,一铁锏砸向董才的脑袋。

    董才慌忙避让,感觉不能完全避开,下意识收刀横向格挡。

    “当!”

    刀锏相接,由于力道过猛,腰刀直接被砸断。

    王德踏步向前,不顾旁边刺来的长枪,又是一锏凶猛挥出。

    “当!”

    铁锏砸在董才头盔上,这位身经百战的旧辽汉军首领,头盔保护之下的脑袋,脑浆已被砸成一团浆糊。

    王德战得兴起,又被长枪戳得生疼,竟然抓住即将倒下的董才,单手拎起猛地朝敌人甩出。

    张广道的部下也在强攻,但暂时无人能够先登。

    他站在高台用望远镜四处观察,目睹了王德登城的过程,咋舌自语道:“此人勇冠三军,姚平仲麾下竟有如此猛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