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军校已经搬到洛阳,地址选在万安山的西麓。

    北麓是天驷监马场,更北边是皇家园林东溪园。

    身为皇帝,军校搬迁过来之后,朱铭自然要去看看。

    由于提前打了招呼,师生们正常上课。

    “参见陛下!”

    副校长张镗领着几个老师,守在校门口等了好久,见到朱铭立即行军礼。

    军校的校长只能是皇帝,一来便于皇帝控制军官和军队,二来也是敦促今后的皇帝重视军事。

    朱铭回以军礼,由众人簇拥着进去。

    张宪和杨再兴二人也在,他们这几天跑来军校挑选学生。

    而且是各军送来深造的学生,普通学生他们看不上——这些原本是中低级军官或小兵,因为表现优异而且还识字,才被选送到朝廷学习兵法。

    “挑得怎样了?”朱铭边走边问。

    张宪回答:“已选得差不多。等他们初夏时节毕业,就能带去南方训练新军。”

    杨再兴道:“这些学生都极好,皆有大将之才。”

    朱铭说道:“还是不能拔苗助长。建立新军之时,按他们原有的军衔升两级即可,具体军职可以酌情直升三级。新军的副将和高级军官,你们须跟兵部接洽,由兵部来选将调任。”

    无规矩不成方圆,不能一直把兵部当摆设。

    朱铭不再亲自掌管枢密院之后,枢密院和兵部都渐渐正规化,兵部的各种权力也在慢慢恢复。

    从大门进去的操场上,有两个班级的学生,正在列阵进行对抗。

    长枪头被取下,沾了石灰互相戳。

    继续往前走,一个班的学生在训练武艺,持枪反复捅刺吊在半空的木头。

    张镗讲述道:“这些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普通学生,他们入校的第一年,侧重于训练武艺、列阵和体力。各军送选来深造的学生则不同,更加注重兵法的学习。”

    军校普通学生,按照朱铭的设想,是鼓励各省秀才报名。

    但由于年龄卡得很死,导致报名的秀才寥寥无几。年轻人嘛,已经考上了秀才,自然还想着考举人、进士。

    不得已之下,朱铭又给各地官学下旨,鼓励县学以上级别的官学生报名。

    陆陆续续的,这几年有三百多个士子,选择弃文从武来读军校。

    主要分以下几种:

    第一种,将门子弟。前宋或者大明的将门,发现子孙不是考进士的料,干脆早早的扔进军校搏出路。

    第二种,世家子弟。主要以庶出子或旁支子孙为主,考秀才或许没问题,但考进士基本无望,扔进军校可以在军中发展人脉。

    第三种,寒门子弟。家里有点钱可以供儿子读书,或因财力不足、或因科举太卷,也试图走军校的路子。

    张镗说道:“世家子的淘汰率很高。他们的学问底子不错,但第一年不重学问,被当成新兵来狠狠操练。经常有人被练哭,还有人半夜逃跑,或是躲在营房不出操。”

    “狠狠收拾!”朱铭笑道。

    张镗也笑起来:“第一次犯错只是警告,第二次犯错惩罚跑步,第三次犯错就要打军棍。第四次犯错,直接开除处理。开除之后,还要通知其户籍所在官府,此人永远不得再参加科举。军校创立至今,已经开除了二十多人,八成以上属于世家子。”

    朱铭点头赞许:“是该这样严格。”

    张镗又说道:“今年春天入学的新生,皆选自灭金立功的军士。虽然必须识字才能选送,但好多人的文化功底,都只能勉强写信而已。前三個月,主要教他们读书识字,每天抽时间操练一阵,其实还没有正式教授兵法。”

    “今天开始吧,选那些文化最好的。”朱铭决定旁听一堂课。

    张镗立即去安排,很快就有十八个学生,被叫到一间教室里开课。

    这十八人,皆来自北方各军。

    最高级为百人将,最低级只是个什长。

    他们见到皇帝都非常激动,在课堂上坐得端端正正。

    张镗亲自当老师讲课,一边用粉笔在黑板写字,一边说道:“翻开你们手里的《兵法要略》。这本书是陛下亲自指导编撰,由枢密院、兵部和军中将帅合著,最后由已经致仕的种相公亲手所编……”

    “秦汉以来,有兵家四派。即兵权谋、兵形势、兵阴阳、兵技巧。”

    “兵权谋涵盖最广,涉及诸多要素。陛下概括为战略战术,包含庙算、军制、后勤、情报、战法……等等。”

    “兵形势主要侧重战术运用。”

    “兵阴阳则是讲究天文地理和阵法。”

    “兵技巧则是军队的征发、训练、管理,还有军饷、军粮、被服等后勤,亦有兵器的研究、制造和使用。”

    “这兵家四派,侧重点不一,有的还互相重合。现在我们把它糅合起来,重新划分为八个内容,即:军制、后勤、情报、兵器、征解(募兵和退伍)、操演、战略、战术。”

    “今天要讲的是军制。”

    “我大明军制,皇帝是全军最高统帅,继而是内阁、枢密院和兵部。内阁决定是否出兵,并上奏皇帝获得许可。枢密院决定怎样出兵、何时出兵、何地出兵。兵部主管选将、征兵、操练,并与户部、工部接洽后勤。”

    “全国军队,分为野战军、驻防军和漕军。野战军是精锐主力,包括禁军也是野战军。驻防军驻扎各地,平时负责征讨境内叛逆和匪寇,战时跟随野战军一起作战。漕军负责运输,战时民夫也暂归漕军管辖,关键时候漕军也要参与作战。”

    “各省有总兵和都指挥使。总兵负责领军作战和日常操练。都指挥使负责征兵、退伍和后勤供给。总兵直属于兵部,承平富庶之地,可以不设总兵,日常操练交给都指挥使。战乱之地,一省可设两三个总兵。”

    “另有副元帅一职,只在大战时设置,用于统领数省兵马。战后,副元帅必须解职。而元帅一职,只能由皇帝、皇子或亲王临时担任。”

    “还有都护府……”

    “再说军衔和军职……”

    十八个学生认真听着。

    有人显得很兴奋,他们虽然从军多年,却是第一次了解大明军制的全貌。

    有人则略显失望,而且听着听着想打瞌睡。他们是来学习兵法的,结果全是各种机构、官职和制度,一下子实在记不了那么多。

    这堂课,足足讲了一个小时,到后面越讲越细化。

    张镗放下粉笔,拍手说道:“今日,皇帝陛下亲自视察军校,有请陛下为诸生训话!”

    “啪啪啪啪!”

    学生们精神一震,连忙坐直了拍巴掌。

    朱铭走上讲台,也不说什么虚头巴脑的,指着其中一个学生问:“你叫什么名字?原为何职?”

    那里学生立即站起:“回禀陛下。俺叫李甫,河北人士,以前在八字军做骑兵队长。八字军的正规番号,是大明野战军第七师。去年大战,俺前后斩俘二十三个金兵,还抓住了一员女真将领!”

    朱铭赞道:“战功卓著,难怪能够选送来读军校。你是怎识字的?”

    李甫回答:“俺家以前在河北也是富户,金贼杀来,家破人亡。俺就投了王将军(王彦),跟着一起去杀金贼。刚开始俺打仗不行,只能做伙兵。后来俺缠着老乡学骑马,每天苦练本事,八字军组建骑兵时被选上。”

    “你觉得今天学这些有什么用?”朱铭问道。

    李甫回答得非常简略:“高屋建瓴。”

    朱铭赞道:“此言甚妙,你掌握了这堂课的精髓。”

    张宪突然插话:“陛下,这位李队长,毕业之后能不能调去川南?”

    朱铭笑问:“你看上了?”

    张宪说道:“有大将之才。可惜今年刚入学,还要两年才能毕业。”

    朱铭又问李甫:“今年多大了?”

    李甫回答:“十五岁从军,今年二十岁!”

    朱铭更加满意,又挨个询问其他学生。

    很快他就发现,眼前这十八个学生,在去年的灭金之战时,竟然人均斩俘二十敌以上。即便很多属于追击战的战绩,但也算非常难得了,有人甚至斩俘五十余敌。

    跟皇帝交流时,这些学生非常激动。

    而且皇帝还不考教今天的授课内容,更是让学生们心生感激——记不住那么多啊!

    随即,朱铭又去看儿子。

    豫王朱康正在负重跑路,身上穿着铠甲,腿上还绑着沙袋,已累得如同狗吐舌头。

    朱康不敢停下,也不好意思停下。

    因为教官已经格外优待了,悄悄给他的沙袋和铠甲减重。这事儿他是知道的,刚开始有点不高兴,很快就对教官感激涕零。

    跑步完毕,短暂休息。

    这些没打过仗的军校生,累得直接躺倒,连拜见皇帝都顾不上。

    “全部站起来!”

    朱铭对教官说道:“操练疲惫之后,不得立即坐下,这样有可能猝死。让他们缓慢行走,等气息平稳了再休息。”

    继而,又扭头对张镗说:“这个要写进练兵操典当中。”

    “是!”张镗和那教官连忙回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