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安南问罪的使者,此时还在路途当中,安南的羁縻领土已经炸裂了。

    金齿百蛮(傣族部落联盟)的首领“真”,也叫坤真、叭真、帕真——这些前缀都是首领之意。

    他先是武力慑服金齿诸蛮。

    继而出兵北上,把大理国打得没脾气,被迫默认金齿地区独立。

    接着又攻打吴哥王朝的北部山区,迫使吴哥王朝承认其边境傣族部落并入金齿。

    今年再出兵安南,攻占川旷(后世归属老挝)。

    就此,这个连国家都不算的傣族部落联盟,把周边一圈国家打得全都无可奈何。

    四月初,坤真在交巴干城会盟,被傣族诸部推举为交巴干王。

    正式建立奴隶制部落联盟国家——金齿国!

    虽然以前也叫金齿国,但那只是松散的部落联盟。

    其国土包含泰国北部、老挝北部、云南勐腊县——坤真执政中期,打得安南嫁公主和亲。他儿子继位之后,甚至攻占西双版纳并迁都过去。

    建国之后,坤真立即派遣儿子,横穿安南的西北部山区,带着使团前往大明请求册封。

    雅真就是坤真的儿子,他还没到邕州就震惊了。

    大明真是富庶啊!

    邕州知州陈可大也是一脸懵逼:“交巴干国在哪里?”

    雅真回答:“我国北边是大理,南边是真腊,东边是安南。”

    随行做翻译的商贾说:“他们就是以前的金齿夷,唐时臣服南诏,宋时臣服大理。现在自己建国称王,是来请求大明皇帝册封的。”

    雅真继续说道:“我们听说北方有大国,安南、大理也是这个大国的藩属。我们以前是大理的藩属,现在不用听大理的话了,能不能让我们也做大国藩属?”

    “此间是中国,也叫大明。”陈可大说道。

    “对,以前叫宋,听说最近叫明了,”雅真说道,“我要去见大明的国主。”

    陈可大非常高兴,热情接待金齿使者,并派遣官员陪同他们进京。

    出发时颇为蛮横的雅真,一路北上见识了无数大城。

    路过扬州时,整个人都傻了。

    雅真再也蛮横不起来,对大明官员极为恭敬,在仲夏吃西瓜的时候抵达洛阳。

    朱铭从来没有听说过啥金齿国、交巴干国,询问大臣也没人说得清楚,只从陈可大的奏疏里面略知一二。

    其实,元明两朝的八百媳妇国,就是金齿联盟下的一个部落所建。

    说八百媳妇国,朱铭肯定知道。

    既然跟大理、安南都不对付,那这些蛮夷就可以接见。

    雅真被带进皇城面圣,从东华门而入,带路者故意不让他坐车。

    于是这货一路步行,走啊走啊,越走越吃惊。

    大明的皇宫,竟然比金齿国的王城还大!

    “你们在这里等着!”太监吩咐道。

    雅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坐好。

    陪他进京的还有大理商贾,此人经常跑去山里做生意,被金齿国抓到就被迫变成翻译。

    等待许久,获准入见。

    二人齐刷刷扑倒跪地,给坐在上方的大明皇帝磕头。

    朱铭先问商贾:“你是大理人?”

    商贾回答:“小民名叫陈端,家住勐泐(西双版纳景洪市),先祖也曾是中原人士。因往勐唪(勐腊县境内)收买山货,当时恰逢战事,被金齿诸蛮所俘。他们又把小民给放了,还说今后可以随意来往。”

    大理国的很多所谓汉人,都自称先祖来自中原,其实是汉化已久的本地爨族。

    他们所说的汉话,口音非常奇怪,勉强能跟中原交流而已。

    朱铭又问:“到大明请封,也是你给金齿国出的主意?”

    陈端回答:“小民只是讲了许多事情,是那金齿国主自己决定请封的。还趁着小民再次去收货,强行带着小民一起来大明。”

    朱铭再问:“大理国政局如何?”

    陈端摇头:“小民不知。小民住在勐泐,距离大理城远得很。不过臣服大理的南方诸蛮,现在已经有很多脱离大理。他们年年造反作乱,大理军队难以征讨。即便在勐泐,大理军队也只能控制城市和周边郊野,百里外的蛮夷根本不从王命。”

    “这個金齿国,跟大理和安南都挨着?”朱铭问道。

    陈端详细阐述周边位置,朱铭越听越迷糊。

    咋既像是在老挝,又像是在泰国?

    两人一问一答,反而把雅真给晾在一边。

    雅真甚至都还没站起来,始终趴跪在地上。他到了大明之后,生出深深的自卑感,此刻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

    朱铭对陈端说:“告诉此人,我会册封他的父亲做金齿国王。他们的国土隔着大理和安南,等我派兵灭了大理,金齿国必须北上朝贡。”

    陈端连忙翻译,雅真听完大喜,再次给朱皇帝磕头。

    ……

    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二人回到四方馆。

    藤原忠宗见又有新面孔,而且穿着打扮非常奇特,无比好奇的跑来问道:“循之兄,这又是哪国使者?他们前两天就住进来了,一直待在院中不出门。”

    鸿胪寺官员笑道:“金齿国,在大理国的南边。”

    藤原忠宗赞叹道:“我大明真是万邦来朝啊!”

    鸿胪寺官员打探道:“阁下久居大明数载,难道想住一辈子?”

    藤原忠宗叹息:“我倒是想住一辈子,明年就要回日本了。”

    鸿胪寺官员说:“你回国的时候,陛下肯定有厚赏。”

    “荣幸之至!”藤原忠宗高兴道。

    二人闲谈一番,鸿胪寺官员离去,很快西夏使者李正淳又跑来。

    李正淳兴冲冲说道:“三郎可知,洛阳城里来个菩萨蛮!”

    藤原忠宗疑惑道:“菩萨蛮不是词牌吗?”

    “菩萨蛮是一种歌女,在大唐的时候极为盛行,”李正淳其实也不懂,刚刚听别人说的而已,“今晚在樊楼有菩萨蛮跳舞,听闻此女卖艺不卖身呢!”

    洛阳樊楼,是开封樊楼的山寨版,大明迁都之后才有的。

    此楼坐落于城中心的安众坊,单体三层建筑,规模远远不如开封樊楼的五层双子楼。

    傍晚,西夏和日本使者,带着钱财兴冲冲出发。

    到了樊楼门口,好家伙,里面已经爆满了!

    “抱歉,诸位,订座已经订到两日后,”酒保站在门口大喊,“若想看菩萨蛮歌舞,须得预定三天之后的客座。这两位菩萨蛮,今年只在樊楼演出十日,错过了可就只能再等明年。”

    藤原忠宗连忙挤过去,提着一袋今年发行的银元大喊:“我要订座,我要订座!”

    李邦彦如今只培训出两个菩萨蛮,在全国各大城市巡回演出。

    数量当然还有更多,但技艺还不精湛,李邦彦秉承宁缺毋滥的原则做生意。

    而且是非卖品,有人出价三千贯,想买一个菩萨蛮回家,亦被李邦彦给婉拒。

    现在还处于打招牌期间,而且数量也不够,下金蛋的母鸡怎能卖掉?

    今年初,菩萨蛮轰动杭州、苏州和扬州,随着巡回演出一路来到开封。

    三楼,贵宾包厢。

    李邦彦面带微笑喝着美酒,他终于又杀回来了。

    上个月在开封,菩萨蛮就名震东京,在樊楼和潘楼各演出十日。

    每天的演出费,从刚开始的十贯,渐渐增涨到二十贯、五十贯、一百贯、两百贯……

    李邦彦最近在洛阳看地,有好几处空着的庙观,被官府挂出来拍卖。他看中了其中一处,就是地价有点过高,暂时他还买不起,更别提买地之后改建为酒楼。

    李邦彦决定贷款买地,他要在洛阳复刻真正的樊楼!

    夜幕落下,华灯初上。

    洛阳山寨版樊楼的大堂,四处都挂起了烧油的灯笼。

    中间临时搭建出舞台,舞台周遭皆燃白蜡烛。这放在以前极为奢侈,但白蜡虫养殖技术突破后,现在点几十支蜡烛已经不算太离谱。

    客人们围着酒桌坐下,二三楼包间的贵客,也纷纷来到走廊倚着栏杆。

    却见一群来自异邦的乐师,穿着域外服装,在舞台侧方坐定。

    奇怪的乐器奏响,几个男子上台,撤去舞台上的屏风。

    屏风一撤,里面的女子终于现身。

    “菩萨蛮!真是菩萨蛮!”

    “果然是菩萨装扮。”

    “……”

    一时间,楼上楼下,传来无数惊呼。

    这是一个来自印度后遮娄其王朝的女子,可能是混血的原因,皮肤并非特别白皙。

    她身上的服饰,由李邦彦亲自搭配。

    发型、发饰源自东南亚上部座佛教,看起来非常夸张,奢华艳丽当中又带着庄严。

    衣服却是印度款式,又仿照三佛齐服装进行改动。腰身全部露出来了,肚脐处还有亮晶晶的宝石脐钉。

    赤脚,不穿鞋。

    脚脖子处有脚链,挂着银制小铃铛。

    此刻这位菩萨蛮,盘腿合十坐在舞台中央,搭配着一身异域装饰,还有佛家的音乐伴奏,仿佛真就是菩萨在那里打坐。

    三分宝相庄严,七分妩媚妖娆。

    洛阳樊楼里的客人,瞬间就看得身体燥热起来。

    随着音乐从庄严变得欢快,菩萨蛮舞动着身体缓缓站起。而且是先抬起膝盖和腰身,上半身和脑袋还在原位,渐渐变成一个后仰下腰的姿势。

    雪白纤细的腰部,随胯轻微摇曳,脐钉的红宝石映着烛光闪烁耀眼。

    腰胯摇摆之间,两条大白腿隐约从纱裙里露出。

    继而上半身和脑袋慢慢抬起,双脚踩着银铃移动。腰胯带着全身一起摇摆,仿佛菩萨蛮是蛇精变的。

    忽然间,舞台下的乐师当中,一个浑身披纱的人站起。

    那也是个菩萨蛮,但来自三佛齐,皮肤颜色很深。却又并非土著颜色,估计也是一个混血,通体健康的小麦色。

    这个菩萨蛮手持金刚杵,随着音乐变得激昂,猛地跳上舞台共舞。

    前一个是妖精,后一个才是菩萨。

    整个表演,就是女菩萨拿着降魔杵,去降服害人的女妖精。

    两女共舞,双倍诱惑。

    舞姿令人浮想联翩,却又有种艳而不俗的味道。

    很多客人,已经看得忘了喝酒,也不再私下说话,眼睛直愣愣盯着菩萨和女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