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州香村花鸟鱼虫市场。

    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石蛋在地上铺了一块帆布,上面放着几枚品相一般的银圆。

    “你这片子,多少钱嘞?”

    听到有人用蹩脚的普通话问价,石蛋急忙抬头,只见是个四十上下的富态男子,指着一块北洋三十四年银圆。

    石蛋按照张震交代,也撇着普通话说道,“单买这一个,小百,不过三!”

    行内人交易的时候,过去都是拉手谈价,随着时代变迁,这种规矩改成了暗语。

    他们把一到九的数字,分成三份,分别是,小、中、大。

    例如小百就是三百之内,中百就是三百以上六百以下。

    假如上了万,就用小五、中五、大五代替,上了六位数就是小六、大六,以此类推。

    中年男子嗤笑道,“一块破片子,也不是好品相,就要小百,你干嘛不去抢钱,哼!”

    发完牢骚这人扭头就走。

    石蛋急忙按照张震交代的提高嗓门,“您要得多,就能打折!”

    中年男子身形一顿,缓缓转过头来,“呵呵,你有多少货啊,打算按什么价出?”

    石蛋伸出一根手指,“一杆子货,您要都吃下,按八十算!”

    一杆子是上百的意思,一槽子是上千。

    男子嘁了一声,摇头走了。

    石蛋仰起头,满脸无奈道,“师傅啊,咱这样啥时候才能卖出去,眼瞅着过年了!”

    这是他们到广州的第二天,出站后张震让找了家三星级酒店,开了两间标间。

    之所以花这么多钱找星级酒店,是为了东西安全,那些小招待所,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安排好住宿,张震让叶小妹留守,他带着石蛋拿了些货,凭着记忆先去了万寿路一带。

    这里文玩店不少,可收货价格都压得极低。

    如果卖给这些坐商,仅能赚五六成利,翻倍是别想了。

    张震不甘心辛苦运过来的东西,让别人赚大头。

    于是第二天来到了这边,这里虽说叫花鸟市场,但是路两边到处是文玩地摊,也有不少行家来这里捡漏收货。

    张震先不露面,让石蛋摆摊先看看行情再说。

    然而问价的不少,都出不到他的心理价位。

    张震让石蛋继续摆摊,他四处溜达起来,寻找机会。

    就在此时,他看到刚才那个富态男,蹲在了一家瓷器为主的摊位前面,拿起一只五彩梅瓶仔细端详。

    张震慢慢凑了过去,装作看货,却暗中留意那人的举动。

    之所以跟着他,是因为张震对这人有点印象。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人姓郭,在八九十年代的光州古董生意做得不小,而且和南边有一定联系,更重要的是这人口碑不错,为人耿直。

    看样子这位现在也是刚刚入行,张震打算拿他当突破口,找个合适的机会搭上关系。

    恰在此时,摊主大声说道,“哎呀,这不是郭老板么,今天怎么有空来逛街?”

    老郭抬头应付了几句,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那只梅瓶上。

    摊主低声说道,“郭老板,您是行家啊,这只瓶子好是好,可是有点小冲,我蒙别人可以,可不敢蒙您啊,你上眼看,就在这里!”

    老郭一愣,顺着摊主的手指看去,果真在瓶口附近发现了一条细小的裂痕。

    不过这条痕迹十分小,摊主不指出来,根本注意不到。

    老郭心里大为感激,觉得这个摊主实在,当即笑道,“小冲不碍事,修一下就好,不修也行,你打算多少出?”

    说着翻转瓶子去看底款。

    摊主陷入了沉吟,片刻后道,“要是卖给外人,我说什么也得要小万,可您,我怎么敢要高价,三千块您拿走得了!”

    老郭一听三千块,直嘬牙花子,恋恋不舍地放下梅瓶,“可真不便宜,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啊,算了、算了!”

    说着活动着膝盖,缓缓起身。

    摊主急忙道,“郭老板,您要是真喜欢,就还个价,我今天还没开张呢,少赚点图个开门红!”

    老郭揉着发酸的膝盖道,“两千吧,我身上就这么多!”

    摊主脸色顿时垮了,就在老郭不耐烦,转身欲走的时候,他突然道,“得,得了,为了开个张,我倒赔几百块给您了!”

    老郭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伸手去内衣里掏钱。

    恰在此时,旁边有人伸手抓起了那只梅瓶,声音极高道,“哎呀,康熙五彩梅瓶啊,好东西,好东西,老板多少钱出?”

    摊主和老郭一起抬头,只见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帅气小伙。

    摊主怕搅合了生意,连忙摆手,“卖了,已经卖了!”

    来人正是张震,刚才的一幕他都看在眼里,现在老郭已经被套住,这是最好结交的时机。

    老郭也道,“我都买下了,老弟你再看看别的哈!”

    张震笑了笑,“按照规矩,你没付钱呢,这买卖就没成,俗话说得好,价高者得,我要是出价高,摊主肯定卖给我对吧!”

    老郭眉头紧皱,就怕出现这种棒槌搅局,现在弄了个骑虎难下。

    摊主心里乐开了花,要是这个棒槌出个高价,正好把东西卖给他,省得老郭以后发现问题来找麻烦,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当即为难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小兄弟啊,这瓶子人家郭老板出价三千呢,你能出多少?”

    这几乎就是同意二人竞价了。

    这种事极少出现,顿时引得不少人凑过来看热闹。

    张震笑道,“不就是三千么,我出六千!”

    老郭恨得牙根痒痒,这瓶子根本不值这么多,他想扭头就走,可周围熟人不少,要是现在跌了份,将来还怎么在行里抬头?

    只好咬牙道,“我出七千!”

    张震笑道,“七千?我出一万整!”

    这下围观者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

    “小伙子霸气啊!”

    “好,初生牛犊不怕虎!”

    老郭一咬牙道,“行,我不要了行了吧!”

    张震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给我包起来,别弄碎了康熙五彩哈,我给你拿钱!”

    他把康熙五彩四个字咬得特别清楚,说着伸手往怀里掏,那个摊主脸上乐开了花,连连对老郭说对不起,伸手去接梅瓶就要包起来。

    就在此时,张震提前松手了,那只瓶子在二人手掌缝之间落在了地上,只听到啪一声脆响,摔了个四散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