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件在不大的编辑部轮了一圈,获到了一致真心好评,让陈小米倍感舒心,倍感有面。

    传阅着,传阅着,稿子最后落到了周春兰手中。

    等到看完《活着》,周春兰心里一时间好气!好嫉妒!

    却又无可奈何…!

    她心有不甘地暗想:可能、可能这就是命吧?

    她在这个职位上已经干了6年之久,水平尚可的投稿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

    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惊艳的!

    惊艳!

    确实是惊才绝艳!

    她此刻对戴叔的那句评价非常感同身受:有种当年初读海明威《老人与海》的心灵洗礼。

    只是她同戴叔不一样的是,戴叔年岁大了,已经功成名就了,对这些名利虽有追求,但绝对没有她们这般渴望。

    本来这篇稿件是落自己手头的,没想到自己一时手贱,又把《活着》分给了小米。

    话说陈小米啊陈小米,你不是有事请假吗?你不是让我代班吗?

    那你今天为什么还来?

    为什么要来?

    是来抢夺我的气运吗?

    想到气运,周春兰更郁闷了,感觉老天爷冥冥之中在故意整蛊她一样,就是摁着她,就是不让她原地起飞。

    周春兰攥了攥《活着》稿件,手指甲都快抠烂了,心在滴血,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啊!明明到了自己手里的,转眼又没了。

    此刻,她有些恨老天不公!恨陈小米的命太好!

    但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能去破坏这个规矩去抢夺,也不敢抢。因为她得罪不起陈小米,得罪不起陈家。

    有传闻称,人民文学的总编辑和陈高远曾是大学校友,有这层关系在,给她周春兰100个狗胆也不敢作死哇!

    想明前因后果,摆正自己态度的周春兰在抬起头的瞬间,脸上堆满了祝福地笑容:

    “小米,恭喜恭喜噢!这是万金难求的好稿子,老天爷这是在给你赐福呢。”

    陈小米可不是什么傻白甜。

    她可是正儿八经在乡下农村历练过勾心斗角的,春兰这种小把戏在她面前就如同过家家一般。

    不着痕迹地扫眼留在稿件上的指甲印,陈小米笑得如沐春风,“我这也是运气,没想到今天会捡個大的,回头要是成了,我请大家喝酒。”

    听到“酒”字,嗜酒的戴叔立马来了精神,挥挥手催促:“成!怎么可能不成?谁要是敢让这种稿子蒙尘,那就是在犯罪。

    去吧,快去找主编,我迫不及待想看你小陈掏钱买酒了。

    先说好啊,可不兴买便宜的糊弄我这老家伙啊。”

    “放心,肯定满您意。”陈小米笑着,在一众同事地催促下,快速往嘴里塞两粒药,再喝口茶,然后优雅地往主编办公室走去。

    之前所谓的有事请假,其实就是她嗓子发炎了,有些肿胀生疼,连带声音都嘶哑了。

    她原本是约了一个老中医的,但人家突然中风住院了,后面只得临时去看西医,开了些药。

    好在在医院偶遇到了一出国留学回来不久的大学同学,两人一块吃了早餐,相谈甚是愉快,这也是她早上心情不错得缘由所在。

    “咚咚咚…”

    主编的办公室在东北一角,陈小米调节一下呼吸后,抬手轻轻敲门。

    “进来!”里边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嗓音。

    别看主编周明伟才五十岁出头,但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要不是精气神旺盛,一眼看过去怡然是个小老头了。

    “周叔。”

    “小米来了,坐。”

    一块共事有两年了,彼此已然相当熟悉,再加上陈小米同文学社总主编那层关系,周明伟对她态度一向比较温和。跟面对别人比,少了一份严肃。

    不过陈小米是一个知进退的人,她从不仗着家里关系摆架子,对谁都是谦逊有加,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

    当然了,这也只是在外面。

    以前在乡下农村,那也是如同李兰一般的人物,牙尖嘴利从不吃亏,好多男人都怕她,厉害得紧。

    上辈子李恒就没少受过她的白眼和挖苦,气得牙痒痒,还一度气到十天半月都吃不下饭。

    “刚才听你们在外面热闹,是不是碰着什么好稿子了?”办公室与办公室之间就隔着一扇门,编辑部发生的事情,周明伟大致心里有数。

    要不是他刚才一直在电话,要不是他碍于身份,早就推开门走出去了。

    “是有这么一篇,戴叔他们看了觉得还可以,就催我进来给周叔您过过目。”

    知晓外边发生的事情瞒不过主编,陈小米索性大大方方讲了出来。

    “哦,戴叔也说好么,那我得好生看看。”周明伟把手里的钢笔搁一边,接过稿件看了起来。

    《活着》…

    这名字似乎有些意思,应该直接是点题了。

    周明伟这般想着,翻开外皮纸,头也未抬地阅读起来。

    “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获得了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

    那一年的整个夏天,我如同一只乱飞的麻雀,游荡在知了和阳光充斥的农村…”

    小说前几段的朴素描述和第一人称写法立马吸引住了周明伟的注意力,让他兴起了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故事中,福贵原本是个富家少爷,可他不知道珍惜这富有的生活,嗜赌如命。终于输光了所有的家业,一贫如洗,穷困潦倒。

    父亲因他败光家业被活活气死,母亲则在贫困中患了重病…

    这好像开启了潘多拉魔盒,悲惨的命运一次又一次的降临到福贵身上,先是儿子有庆为救县长夫人被抽血而死,再是女儿凤霞产后大出血也死了,妻子由于常年劳累过度得了软骨病去世,女婿二喜在工地又被石板砸死…”

    看得正起劲时,稿子到这突然拦腰断了,周伟明心里那个难受的哟,好像有万千只蚂蚁在骨子里撕咬一般。

    陈小米一直紧紧盯着他,寂静无声。

    她明白,稿子好与不好,顶头上司主编说了算,自己的期待和机会都掌握在对方手里。

    “没了?”周明伟明知故问地问了句,还没从书里缓过劲儿。

    “嗯,作家就寄了这么多过来。”一听主编开口的语气,陈小米紧绷的心神立马松弛下来。

    心道成了,有戏!

    “后面篇幅还有多少?”刚说完,周明伟苦笑一下,发现自己又问了句废话。

    见主编两次不在状态,陈小米眼睛亮了几分,露笑说:“十二月留了联系电话,等会问问便知。”

    周明伟把稿件缓缓合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十二月”,沉吟许久才开口评说:

    “这是一部朴素粗粝的史诗、斗争与生存的故事,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残忍和善良的形象。

    这十二月很擅长人物形象地描写,那种苦苦挣扎在他笔下体现的淋漓尽致。

    苦难-欢乐-苦难,这是苦中作乐、死中有生啊,这种境界超越了小说的常规,有文笔有思想有故事,外在与内核高度统一,后面要是维持这个水准的话,是当之无愧的著巨。”

    话到这,主编周明伟抬起头,唏嘘道:“正如戴叔所言,这是一篇能奠定地位的作品,若能发表,必将会引起轰动。”

    这个地位是指在文坛产生巨大影响力,一步登天,《活着》成为代表作的意思。

    陈小米听了很是振奋,前后得到戴叔和主编的一致高度好评,她似乎已经看到了通天路上有自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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