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右卫门倒是神态平和。

    他清清嗓子坐直,正想说话。

    然而这时,江夏忽然放下茶杯,指了一下展品柜:“我就选第三层最左边的那只陶罐吧。”

    菊右卫门一怔,片刻后,脸色倏的变了。

    而这句话,落在菊右卫门家其他人的耳中就是:茶杯保住了。

    他们顿时忘了那些对外行的调侃之词,心里只剩感动——从“外行”刚才的行为来看,人家显然已经知道了茶杯的特殊,只是觉得太过贵重,不好意思点破,所以才挑了一个普通一些的陶器……好人!这侦探是个体贴的好人啊!

    儿媳生怕江夏反悔,她面带笑容,小跑着走到柜子旁边,按照江夏说的位置找过去,第三层,最左边……

    嗯?

    儿媳盯着那只原本应该躺在仓库里的陶罐,脸色一白:“爸,它……风水丸怎么会摆在展品柜里!?”

    这是菊右卫门的得意新作,凝结了他近几年的感悟和心血,这个作品还没来得及发布,按理说,此时应该被仔细收在仓库里,可是怎么……

    菊右卫门有些不服气的撇开脸:“既然要给别人考验,那当然就要把考验贯彻到底,风水丸才是我现在最珍视的佳作,配得上这次赌约。”

    所以刚才,老爷爷纠结了一会儿,自己跑去仓库里把风水丸抱了出来,这样,如果江夏没能选中,他还能就地给江夏展示自己的得意之作,没想到……

    江夏听完两个人的发言,明白过来。

    他顶着徒弟们“可恶之前看错你了”、“原来你是这种人”、“把好人卡还给我”之类的复杂眼光:“……”

    运气好也是他的错?

    何况还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品……不过反正也是拿来种盆栽,谁做的都一样。

    江夏接过儿媳不舍递来的陶罐,摸了摸手感,放到一边:“谢谢。”

    菊右卫门虽然愿赌服输,但到底还是有点郁闷。

    这时,他想起江夏先是盯着茶杯打量,然后又精准挑中了“风水丸”的行为,发现这个小侦探眼光好得出奇,或许可以让江夏帮忙看看他三个徒弟的作品。

    菊右卫门的称号,同一时间只能一人拥有,也就是说,必须在他死之前,挑出一个最得意的徒弟,传授称号。

    菊右卫门把选择下一任“菊右卫门”的权力,交给了他的儿媳。儿媳虽然不制陶,但她的鉴赏能力很强。

    正好,最近儿媳好像也在犹豫该把称号给谁,既然这样,不如让江夏给点参考意见。“风水丸”就当是请江夏的鉴赏费好了——这么一想,心里好受不少。

    菊右卫门舒了一口气,他看向儿媳:“你去把他们刚烧的作品拿过来,给客人过目。”

    儿媳去取东西,徒弟们跟过去帮忙。菊右卫门踱到走廊上,看着庭院,不知道在沉思什么。毛利兰她们则继续在展柜旁边观看那些珍贵的藏品,这里面有很多非卖品,市面上见不到。

    茶几旁边,安室透看了一眼江夏抱着的陶罐,低声说:“这上面的花纹应该是从海浪和旋涡里得到了灵感,是菊右卫门最擅长的风格,估价大概在千万以上,回去我可以找人帮你变现。”

    “……啊?”江夏卡里还存着几亿,目前对钱兴趣不大,而且此时,他已经构思好该用新到手的陶罐种什么。

    突然被打乱计划,他不太情愿的说:“别人送的礼物,卖掉不太好吧。”

    安室透:“……”之前谁说自己缺钱来着。

    但是江夏的眼神竟然还挺真诚,不像在客套。

    这时候,安室透忽然想起昨天他要买陶艺教室体验券,却被江夏以“不能转卖客户送的东西”为由拒绝的事。

    ……难道当时江夏其实不是在找借口,而是真的那么想?

    ……在奇怪的地方,道德标准还挺高。

    如果不是被组织灌输了一堆邪恶的观念,说不定在其他方面也……万恶的组织,总在摧残岛国的未来。

    安室透心里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又多给黑衣组织记了一笔。

    ……

    一群人在屋里等了将近十分钟,没等到徒弟们的作品,反而等来了脸色惨白的儿媳。

    她取陶器的时候,脚下一滑,撞塌一只柜子,里面的瓷器碎了大半,其中还有几件菊右卫门的作品。

    同去的徒弟们吓得不敢出声——对精明的少夫人来说,这是非常罕见的错误。

    菊右卫门猝不及防的接到了自己杰作们的死讯,他晃了晃,抬手捂住心口。

    安室透和柯南警惕的站起来,开始在脑内回顾急救步骤。

    不过事实证明,这位国宝级大师能活到近80岁还生龙活虎,是因为自有一套调节心情的方式。

    他很快恢复过来,摇摇头对儿媳说:“有形之物终将消散……让他们把碎片收拾好,你去准备晚饭吧,今晚好好招待客人。”

    话虽如此,老头其实还是有点伤心,一时也没了跟江夏讨论“陶器灵魂”的心思,伛偻的踱回房间,自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