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曾想,周进刚回到家中,便听到曾艳汇报说,荣府里琏二奶奶派了两个人过来,扬言要将平儿姑娘接回去呢。

    曾艳旋即又说道,还有那贾环、贾蔷二人,带了一个年轻姑娘前来,正在南跨院那边候着呢。

    周进心想,自己和贾蔷并没有什么交往,他们过来做什么?便打算将他们先晾一晾。

    “让贾环、贾蔷这两位先回去吧,就说我现在正忙着,若是没有急事,过两日再来也不迟嘛。”周进浑不在意地说道。

    曾艳很快去了南跨院一趟,吩咐陈小墨将贾环、贾蔷等人送走之后,很快便又回来了。

    “琏二奶奶这里,都是委托哪两位过来的?”周进询问道。

    曾艳回答说,“一个是上次来过的来旺儿媳妇,还有一个自称善姐,据说也是王熙凤身边的得力丫头。我推托说你还尚未回家,我一个普通侍妾,做不了这个主,便让她们等待一会儿。她们现在北跨院中,正和平儿姑娘聊着天呢。”

    周进心中气愤道,“我还没回家,你王熙凤老早就把人派来了。你这是处心积虑给我下套,让我吃了一个大亏啊。”

    周进气愤之下,一连喝了好几杯茶水,总算将自己狂躁的心情,平抑了下去。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周进思忖道。

    刚一开始,周进的打算是不守承诺,但他又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妥。

    他虽然是穿越而来,从情感上而言,与那个便宜父亲周大福没有太多干系,但从肉身上而言,他毕竟继承了原主的身体。

    红楼世界之中,各种怪诞离奇之事层出不穷,万一真因为不守承诺,被一道雷电给劈了,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更为关键的是,周进是在王熙凤和鸳鸯二人面前,发出这个毒誓的。

    他若是不信守承诺,势必会被这两个妇人所轻视,这种风声传出去后,还怎么给自己打造一诺千金的男子汉人设,还怎么在荣府年轻妇人们面前展示自己光明磊落的英雄本色?

    不能因为平儿姑娘这一支小花小草,而失去了大观园女儿国这一片茂密森林啊。

    想到这里,周进不由得唉声叹气道,“哎,算了,你先将来旺儿媳妇和平儿姑娘等人,都叫到我书房中来吧。”

    “你好大的胆子,上次把你扣押了一回,你还没吸取教训,现在又过来生事了?”周进看着来旺儿媳妇就生气,一见面就虚张声势,朝她呵斥道。

    来旺儿媳妇上次吃了亏,再不敢和周进顶嘴,她陪着笑脸解释道,“大爷威武,我一个小女子又没有吃豹子胆,怎么敢轻易造访?实在是我们家琏二奶奶,给我和善姐下了死命令,说是这一回,务必要把平儿姑娘接回去,还说您都已经答应了,绝对不会为难我们。我和善姐这才敢走过来登门拜访,等到平儿姑娘和我们一道回去后,我便再也不过来了,也省得让大爷您看着不高兴。”

    周进越发断定,王熙凤是早就想好了给自己设局,可怜自己当时还浮想联翩,误以为荣府里的太太夫人们是看中了自己,想给自己说亲。

    现在回想起来,周进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自己上当了不说,怕是还成了对方眼中的跳梁小丑吧?

    周进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平儿姑娘也在这里,要不我们就先回去了?”来旺儿媳妇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她们夫妇俩上次在周进这里自投罗网,像猪狗一般被捆绑起来,可谓是颜面丢尽,还被王夫人叫过去警告了一番,若没有主子在背后撑腰,她是再也不敢挑衅周进了。

    周进为难地看了来旺儿媳妇一眼,本想在她身上做文章,但她一反常态,态度如此谦卑,周进也没有借口拿她生事。

    况且,他是主子身份,来旺儿媳妇不过是一个荣府下人,他周进就算是寻了来旺儿媳妇一个错处,拖延三五日,也于事无补,王熙凤手底下怕是有数十名下人,也不可能人人都犯错,迟早还是要把平儿姑娘给交出去的。

    “难道就这么认输了?”周进抑郁道。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平儿姑娘,这些天来,周进虽然没有最终得手,但也和平儿姑娘密切接触,耳鬓厮磨了好几回。

    周进对于她那张粉扑扑的白皙脸蛋和那双明净清亮的眼眸,早已刻在了脑海之中,是怎么也无法忘记的了。

    “你的意思是?”周进向平儿姑娘问道,语气有些干涩。

    平儿姑娘跪下磕头道,“这些日子以来,大爷对我很好,吃穿都有充足供应,也没有丝毫为难过我,大爷真正是一个好人。但我从小就跟在琏二奶奶身边,和她情同姐妹一般,若是大爷真和琏二奶奶说好了,还请放我回去。我这辈子没法报答大爷的恩情,惟愿下辈子,再给大爷做牛做马,服侍在您身前。”

    周进苦笑道,“看来我还真是心地太善良了,又收到了一张好人卡。”

    “好人卡?”平儿姑娘不明所以道。

    周进也懒得解释什么叫做好人卡,他冒着被读者大大们骂作圣母代表的风险,意兴索然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自行离去便是。

    放平儿姑娘走后,周进就着一碗花生米,闷闷不乐地喝着黄酒。

    得知他心情不高兴,住在正院之中的方媛、曾佳、茜雪以及住在北跨院之中的晴雯、彩云等人,从曾艳这里得知了消息之后,都闻讯赶到了书房,围拢在他周围,和周进说一些调笑的话,试图为他解闷。

    这么多貌美妇人聚拢在一块儿,花团锦簇,馨香扑鼻,这让周进郁闷的心情有所缓解。

    他正想说自己没事,让大家都各自散去的时候,孰能料到,那个平儿姑娘又回来了。

    曾艳将其带进书房,至于来旺儿媳妇和善姐二人,则先在外院之中等候。

    周进精神一振,抢先说道,“你改变主意了?平儿姑娘你放心,只要你甘愿留在这里,我必然保证你有一个好的结果,若是王熙凤那里有所不满,我出面帮你解决,哪怕花个千儿八百两银子,我也在所不惜。”

    平儿姑娘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周进表白心迹了。

    她以前觉得周进都是随口说说,反正身契都在周进这厮手中,这些分文不值的土味情话,不过是蒙骗那些懵懂无知的女孩儿罢了,平儿姑娘怎会当真?

    但眼下,周进都已承诺放她走了,她才从周进这些话中,感受到了对方的一片真诚。

    再联想起那些温柔缱绻的夜晚,周进将其搂在怀中,将她的那一颗芳心撩拨得情难自已、一塌糊涂的时候,平儿姑娘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脸上都有些发烫了。

    平儿姑娘摇了摇头,将自己内心的缤纷遐想都驱散了,这才和周进说起了正事。

    “刚才我们走得匆忙,半路上才想起来,我的身契还在大爷您这里。如若方便的话,还请大爷将身契还给我,我也好去琏二奶奶那里交差。”平儿姑娘轻声请求道。

    搞了半天,原来是回来取身契的,这让周进不由大失所望,感觉自己在家中诸位妇人面前,也丢了一次不大不小的颜面。

    既然都已经答应了放人,再将她的身契扣在手上,也没有多大意思,周进便命曾艳将身契取来,亲自交到平儿姑娘手中。

    平儿姑娘将身契贴身放好之后,并没有立即告辞,而是将她手腕上的那只虾须镯取了下来,双手捧着,送到周进面前。

    “这一段日子,我在大爷这里吃得好,穿得也好,让大爷您破费了。我没有什么报答您的,好多次都拒绝了您,大爷也没有太生气,仍旧命人好好地照顾我,衣食方面没有任何短缺,还让我协助曾艳姨娘掌管家务,充分地信任我和支持我。古人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因为和琏二奶奶姐妹情深,不忍离开她,便没法服侍大爷您了。唯有手中这个虾须镯,还值大几百两银子,便赠送给大爷您,今后若想起平儿,也能有一个念想。”

    平儿姑娘说完后,两只眼睛红肿着,似有眼泪流出。

    周进建议平儿姑娘道,“你还是将虾须镯带回去吧。不然到时候,你在王熙凤跟前怎么交差?”

    平儿姑娘答道,“我们从小就在一处,可以说姐妹情深……”

    “什么狗屁姐妹情深?”周进强忍着怒气说道,“真要姐妹情深,她王熙凤就应当顶住政老爷和王夫人的压力,不把你送到我这里来。”

    听周进这么一说,平儿姑娘无言以对,但她的小嘴却顽强地撅着,显然是不认可周进的说法。

    “算了算了,这件事也没有必要争论,省得伤了你们主子二人的和气,倒显得我是一个挑拨离间的小人了。不如这样吧,我就先帮你将虾须镯收着,你以后若是想要了,亲自来取便是。”周进温言说道。

    随后,他又说道,“接下来我会故意发作一回,帮你洗脱私自送出虾须镯的罪名,你记得待会儿出去的时候,脸色要显得难堪一点。”

    随后,周进猛然将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扫在地上,发出砰砰几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他的咆哮声响了起来,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只答应将平儿姑娘还给她,可没有答应将虾须镯也还给她,这二者,她只能取一样。她王熙凤若是不服气,有本事便自己来取。这场官司即使是打在荣府老太太跟前去,我也是不怕的。”

    平儿姑娘被周进的反常举止吓了一大跳,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感激地看了周进一眼,随后抹着眼泪离去了。

    “就这?”晴雯睁大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她性格直爽,一向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原想着等平儿姑娘走后,她便拿这件事情取笑周进一番,说一通郎有情妾无意之类的荤话。

    哪里想到,周进这厮竟然将平儿姑娘的一颗芳心给收服了?

    “大爷这一手玩得很溜啊。我记得荣府里的琏二爷,趁琏二奶奶不在身边的时候,不知道撩拨了平儿姑娘多少回,却一直未曾让他得手。结果到了大爷这里,这才过了十天半个月时间,就将平儿姑娘的芳心给拿下了?”晴雯嬉笑道。

    “好了好了,人家正难过呢,就不要再戳大爷的心窝子了。”曾艳将晴雯、方媛等人都引到了书房外面,以便让周进好好地静一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