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儒救主心切,齐鲁军一万多人马在他的带领下,直扑朝阳门下。

    在周少儒看来,此行能解朝阳门之围当然最好,即便解不开朝阳门之围,他也可以依托城墙防守,确保北平不失。

    大顺军虽然人多势众,但粮草压力也极大。

    要不然,大顺军重要将领高必达也不会到处征收粮谷,把顺天府境内弄得一片乌烟瘴气。

    周少儒感觉自己等不起了。要这样下去,北直隶行省范围之内,都会化为一片焦土,即便到时候能解北平之围,可大周王朝的半壁江山经此一遭,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复民生经济啊?

    周少儒这次救援,一开始极为顺利。在和大顺军小股力量的几次遭遇战中,都打得极好。刀盾手在前方压住阵型,燧发枪手和弓箭手在后方发射,对方吃不住伤亡,便开始一哄而散。

    以至于让周少儒隐约觉得,大顺军主力应当是在松江侯周进手里没有讨到好,以至于实力大减,这才让他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看来这次救援有戏啊。”周少儒精神大振,特意向齐鲁军将卒喊话,宣扬了一番报效皇恩、建功立业的道理。

    齐鲁军上下士卒,却没有想这么多。他们只想着一路奔到朝阳门下,无论是在城下结寨自守也好,还是进入北平城中修整也罢,在这场战斗中生存下来的几率,都将会得到极大地提高啊。

    但很快,周少儒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了,为什么盘桓在齐鲁军行军路线附近的大顺军队越来越多了?

    他们这是陷入到了大顺军队的包围之中了吗?

    朝阳门城楼上,德正帝陈安宁焦急地来回踱步,目光紧紧盯着远方。他的心中充满了期待,盼望着齐鲁巡抚周少儒能率领人马前来救援,解这京城之危。他在心中不断地祈祷着,希望上天能眷顾他的帝国,让周少儒顺利抵达。

    终于,在那遥远的天际边,出现了一队人马的身影。陈安宁的眼中瞬间燃起希望之光,他用手紧紧地撑在墙上,身体微微前倾,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是周少儒,一定是他!”他在心中呐喊着,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看到了京城转危为安的希望。

    然而,随着那队人马越来越近,陈安宁的心却渐渐沉入谷底。他通过千里镜,惊恐地发现,周少儒和他的一万多人马竟然落入到了大顺军队的重重包围之中。

    大顺军如黑色的潮水般涌动,将周少儒的队伍紧紧围困,密不透风。

    德正帝陈安宁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不!怎么会这样?”他近乎绝望地喃喃自语道。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寄希望于周少儒名下这支齐鲁军,能够不负众望,转危为安了。

    朝阳门外数里处,战云密布,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弥漫着紧张与肃杀之气。

    齐鲁巡抚周少儒,身着锃亮的铠甲,头戴红缨盔,威风凛凛地率领一万多忠勇之士,毅然伫立阵前。他们个个神情凝重,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那一万多人马,旌旗飘扬,刀枪林立,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周少儒拔剑出鞘,剑指苍穹,大声激励将士们:“吾等身为将士,当以死报国,绝不退缩!保家卫国,在此一战!”

    众将士齐声高呼,声浪如雷,在天地间回荡。那激昂的呼喊声,仿佛要冲破云霄,向世人宣告他们的无畏与忠诚。

    然而,大顺军队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涌来,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尽头。他们步伐整齐,喊杀声震天动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没。

    大顺军营中的弓箭手们率先发难,箭矢如飞蝗般落下,密密麻麻地扎向周少儒的队伍。只听“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不少将士中箭倒地,痛苦地呻吟着。有的士兵被射中要害,当场殒命,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齐鲁军营中的燧发枪中队,也开始向大顺军陆续射击,给对方造成了一定伤亡。

    但问题是,大顺军营中炮灰,数不胜数,死了数百人,又来数千人。周少儒名下齐鲁军,却仅有一万多人,死一个少一个,人数越打越少。

    打到最后,周少儒被迫挥舞着宝剑,左冲右突,剑影闪烁,如银龙飞舞。他每挥出一剑,都带着凌厉的气势,仿佛能将空气劈开。他的脸上溅满了鲜血,但眼神依旧坚毅无比。

    在他的带领下,将士们奋勇抵抗,与敌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刀光剑影中,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惨烈的战争画卷。

    可敌军人数众多,且训练有素。他们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一层又一层,犹如铜墙铁壁,让人难以突破。周少儒的兵马在敌军的围攻下,逐渐陷入绝境。

    将士们疲惫不堪,身上的铠甲破损不堪,手中的武器也有些钝了。但他们依旧顽强抵抗,没有一个人退缩。

    战斗愈发激烈,鲜血染红了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周少儒看着身边倒下的诸多亲兵,眼中满是悲愤与不屈。

    他咬紧牙关,再次冲入敌阵,试图为齐鲁军杀出一条血路。然而,命运的车轮无情地碾碎了他的希望。

    战乱中,不知从何处发射而来的一颗子弹,击中了周少儒的头颅,他从马上跌落下来,立即人事不知了。

    随后,大顺军士卒蜂拥而上,为了争夺军功,将周少儒剁成了一片肉酱。

    最终,齐鲁军因寡不敌众,一万多人马在大顺军队的猛烈攻击下全军覆没。

    那片曾经充满生机的战场,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横七竖八的尸体堆积。

    城楼上,德正帝陈安宁眼睁睁地看着周少儒和他的将士们,在敌人的包围中奋力厮杀,却无能为力。那曾经的希望,在瞬间破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和失落。

    他的心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恨自己为何没有早做准备,为何让京城陷入如此绝境。

    “朕愧对于百姓,愧对于列祖列宗啊!”他痛苦地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的辉煌和荣耀,如今却如同梦幻泡影般破碎。

    他看着周少儒在困境中挣扎,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他知道,这一次,可能真的没有希望了。

    “难道列祖列宗所开创的数百年基业,就要这样灭亡了吗?”德正帝陈安宁的心中充满了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德正帝陈安宁缓缓地坐下,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他的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那曾经的雄心壮志,在这一刻被现实击得粉碎。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儿,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命运的枷锁。

    城楼上一片死寂,只有陈安宁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空气中。那种深深的失落感,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末日,看到了帝国的废墟和百姓的苦难。

    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悲哀,泪水悄然滑落。

    周少儒的前来救援,不但没有解开北平危局,反而还让北平城中人心浮动。

    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将心魂不宁的德正帝陈安宁送往乾清宫休息之后,他走到寝宫外面,看到那些小太监、小宫女们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及至看到他出来时,吓得连忙噤声不语。

    若是在往常,戴权非得将这些不开眼的小家伙们,都杖责一百,打得他们屁股开花不可。不如此,他们就不会深刻体悟道什么叫做深宫大院的规矩。

    但眼下,戴权自身难保,已经没有心情去为难这些蝼蚁一般的小宫女、小太监了。

    回想起先前在朝阳门外,大顺军将齐鲁巡抚周少儒部一万多人马团团围困起来后的单边屠杀,戴权不由感到一阵心悸。

    大顺军势不可挡,北平怕是很难保住了。

    戴权在宫中历练多年,见识过了许多风风雨雨,按道理,应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才是。

    他平日里,也极力推崇“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的道理。

    但今日,他通过千里镜,看到大顺军大展神威,疯狂砍杀齐鲁军士卒,连齐鲁巡抚周少儒都未能幸免,剁成一片肉泥之后,戴权感觉自己多年以来的修身养气功夫,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在没有面对生死考验的时候,谁都可以岁月静好,云淡风轻;可等到那些骄兵悍将把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时,再好的养气功夫也挡不住人家劈头一刀。

    一想到大顺军杀进北平城中,他戴权作为德正帝陈安宁的心腹太监,大明宫掌宫内相,很有可能成为德正帝陈安宁的陪葬品,戴权心中就充满了强烈的失落和不甘。

    年少时,他挥刀自宫,进入宫里服侍诸位贵人,从小太监做起,步步高升,好不容易押中宝,扶持陈安宁登基上位,他自己也跻身于权宦之列,在朝野上下呼风唤雨,好不得意快活。

    四王八公一系又怎么样,见到他戴权,还不是像哈巴狗见了主人一般,各种谄媚讨好;名满天下的内阁首辅张楚一系又如何,还不是在夏守忠的撺掇下,被德正帝陈安宁设计除掉,合族上下仅有少数几人幸存?

    只有他戴权,稳坐钓鱼台,伺候在德正帝陈安宁身边,这些年来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

    可现在,大周王朝马上就要落幕了,大顺军进入北平之后,如果要对德正帝陈安宁一系进行清算,他戴权必然难辞其咎。到时候,不仅多年下来搜刮到手的金银财宝保不住,连他自己的小命都有可能丢掉啊。

    戴权想到这里,几乎泫然欲泣,这样的好日子,他不想轻易失去啊。

    “要不,就按照原平安州节度使石光珠那天透漏出来的意思,暗中和大顺军进行媾和?”戴权内心沉吟道。

    虽然从道德上来讲,他戴权应当坚决做到“忠臣不事二主”,否则便对不起德正帝陈安宁对他戴权的高度信任。

    可问题是,他戴权还不想死啊。

    而且话说回来,他戴权不参与石光珠这些人的密谋,可也阻挡不了别人参与石光珠的密谋。戴权现在都不知道,偌大一个北平城中,究竟有多少人,上了石光珠这厮的贼船,打算秘密投靠大顺国皇帝李鸿基了?

    连他戴权都不敢轻易在德正帝陈安宁面前,告发石光珠的大逆不道行为,其他人听闻了石光珠的密谋,又眼看着北平即将不保,从而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不是很正常吗?

    戴权也知道,这些年来,四王八公一系,受到了德正帝陈安宁的持续性打压,四王八公一系成员对此颇有不满,让人不难理解。

    更不用说,他们在这个时候投靠大顺,也算得上是一份从龙之功,由不得这些年来一直遭受今上打压的四王八公一系成员,会因此动了歪心思了。

    但戴权却仍然为此犹豫不决。他最大的顾虑在于,李鸿基果真是天命之君,能让这战火四起、民不聊生的人世间,重新回到天下太平、河清海晏的那一天吗?

    戴权对李鸿基没有什么好感,他治军不严,裹挟民众,迄今还没有摆脱流民军那套做法,怕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不像是能成就数百年基业之人。

    他不过是在相互摆烂中,比德正帝陈安宁稍微强那么一丢丢而已。

    德正帝陈安宁是不太行,这个戴权自己也知道。早在他不顾师生之情,将张楚父子逼迫致死之后,戴权就明白陈安宁气量太小,刻薄寡恩,不善用人。

    像松江侯周进,在经济上是一把好手,在军事上又能打得女真诸部哭爹叫娘,若是德正帝陈安宁能下定决心,早一些让周进出任兵部尚书兼蓟辽总督,负责京师防务,或许不能彻底解决西北流民暴动的历史遗留问题,但确保顺天府境内的社会治安稳定,总应该不成问题才是?

    可德正帝陈安宁却以周进太过于年轻为由,和忠顺王陈西宁闹掰,宁肯提拔那个嘴尖皮厚腹中空的王自如,却不肯将周进放在更重要、更合适的位置上,以至于和女真诸部仓促决战,导致关宁军一朝覆亡,吹响了王朝落幕的序曲。

    现在,大顺军兵临城下,德正帝陈安宁心中,或许也会有一些明显的悔意吧。他如此猜忌、防范松江侯周进,不啻于自掘坟墓啊。

    “等等……”戴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德正帝陈安宁都对松江侯周进如此不放心,岂不是说明,松江侯周进也是颇有气运之人?

    时间所剩不多了,戴权知道接下来,他应当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