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回信?”

    张巡这三五天都在忙活那个同族中进士老兄的事,顺道还给宜兴的蒋捷送去了不少贺礼。本郡的乡绅都是一体的,乡土观念在如今非常重,抱团一刻不停。

    结果都过了五六天了,那船陷在烂泥坑里的金子,到现在也没有回文来。

    “始终不见回信。”那郎官确实有些着急了。

    一来二去,他这船金子,已经陷在常州十天咯。这会儿要是按照章程走,贾似道都已经走到安庆了,怕不是已经在攻城。

    “或许你们观察戎马倥偬呢。”张巡能说啥,又没有手机,也没有微信,哪里联系刘师勇去?

    “只能请郎君代为守护,职亲自去建康领命。”那郎官真的很怕最后锅砸到他头上,所以等不及了。

    准备亲自去建康找刘师勇,找到刘师勇才能出具公文的嘛,否则怎么把差事给交托出去。

    “放心,我同你们观察盟兄弟一般,保不教半分银子失落。”这事张巡能够答应的,派两人去盯着就是。

    反正郎官也不可能把八九百兵都带走,顶多带走点亲信,跟着他一起去找刘师勇。那剩下的兵还守在船上,等闲不会有人敢抢劫。

    不过官军自己的盗窃金银可就说不准了,这也是那个郎官让张巡派人去守护的原因。得两边一起行事,才好预防万一。

    果然那郎官就带着十几个亲将离开了常州,架着一艘八桨蜈蚣快船,飞也似的。留下了十几条军船和纲船,还有那条大海船。

    说起来,十万两黄金,五十万两白银,值多少贯啊?

    张巡派人去封锁装载金银的船舱,回头就问张喜。张喜迷瞪着眼睛,这個数字对张巡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对他们家来说,那就是天文数字了。

    其实到了宋代,金银矿的开采相当的普遍了起来。对外贸易业大大的繁荣,日本都开始向中国出口白银以换取宋钱。

    所以市面上贵金属逐渐增加,虽然还是没有成为法定的货币,但到底有了一个相对为人接受的流动价值。

    宋初不提,到了今时,大概一两黄金等于十一两白银,一两白银可以换三到五贯。银钱比的波动,要看朝廷铸造铜钱的大小,材质,以及当年市场流通铜钱的数量。

    硬是要给那一船金银定价的话,五六百万贯差不多。

    嚯!

    我说那个郎官这么急呢,既不肯卸船,又急着要长官的公文呢。原本张巡以为那一船金子也就值个一二百万贯的,万万没想到能值这么多。

    不过这钱都是民脂民膏,是拿来激励宋军作战的,可不敢瞎打什么主意。

    骑上马回家,张喜步行在旁边跟着,还在絮叨这五六百万贯好大一笔钱。再大也不是咱们家的,要不你去学学刚刚中进士的那位。

    一中进士,义仓先给五千贯安家费。而后房屋、土地、店铺、奴仆,全都络绎不绝的送到了他们家的手里。原本还只是普通凡俗人家,一下子就家产百万了。这就是考进士的好处,书中自有黄金屋嘛。

    张喜乐了,我要是能考中,早去考了,这不就是因为考不中嘛。

    那你也可以当官啊,我保举你去当个武官,做巡检也好,做指挥也罢,反正有个出身。之后一样能够吃空饷,喝兵血。

    “我可不敢,家里还有老娘弟妹呢。”张喜缩缩脖子,就这几年,看着去襄阳送掉多少人马?

    全都是去送的,十万人就只见着五千人回来,这种武官可不能当,一大家子指望他养活呢。

    “你也是个没法发财的命。”张巡和他从小撒尿和泥长大的关系,十年前这就是小跟班,不怕说话刺激他。

    “小富即安,小富即安,吃饱穿暖就行。”张喜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可能是短了。

    两人路过天庆观,张巡下意识的就往里头瞧,这是徐道明和谢拉所在的那个道观。谢拉有几天没来家里了,听消息说是徐道明又出去给人家治病施药,谢拉得给他当船工。

    确实,那小子摇起船来,真在飞。

    观门洞开着,里边似乎有些吵闹。见张巡往里瞧,张喜就小跑了几步,到观门边往里探。

    嗷,不是什么大事。是朝廷动兵了,开始满世界抓大夫。道士嘛,会点药石之学的不少。要不怎么会有人炼丹炼出火药呢,本事挺大。

    天庆观里面好几位道人,都兼职替人问诊看病。这会儿朝廷动员大兵去安庆打仗,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要各地找大夫去前线。

    或许贾似道真想着死守建康城呢?如果要固守,确实需要多抓点大夫进城。

    伱们抓别人可以,不能把给我念大经的徐道明抓走。如果不知道这事,张巡就走了,现在知道了,就得捞人。要不然回家张母一听,会很不高兴的。

    咱们不是还在忽悠老太太带着大嫂孩子去城里面居住嘛,这会儿可不敢惹她不高兴。

    进观一看,不是常州本地的官差军兵,难怪这么嚣张。瞧见张巡进来,几个道人纷纷向张巡致礼,士兵瞧见张巡两臂修长,穿戴不俗,以为是哪一路的高级军将,也停了下来。

    一问,徐道明果然拉扯着谢拉出门去给老乡免费看病了。但是观里医术最好的就是徐道明,其他人都一般般,也都是粗通罢了。

    当兵的意思呢,就是随便来个人跟我们走,等仗打完了自然放你们走。又不是要杀头什么的,就是去建康候命罢了。

    那我管不了,这是朝廷的诏令。

    几个道人也知道朝廷的军令难为,但他们顾虑的是自己不会什么金创之术啊,去了也是白去。

    要不这样吧,张巡回头从马上解下一条银铤,交给那军兵。道人肯定要带走一个,但你别发人家去当大夫,找个什么闲散的差事,干干文书得了。

    几个大兵掂过银铤,察觉总有七八两重,很满意。口称客随主便,应当如此。于是提了一个观里的火工就走了,跟着他们去做饭。

    众道人纷纷向张巡拱手,直说留张巡用饭。张巡也是闲,自然答应。往里边走,才瞧见一座虽小却亮的殿宇。

    铜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