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人骑毛驴来到了三桥,看见大门紧锁的小酒馆,张平叹了口气,“真不想回这里啊!”

    李邺拍拍他的肩膀,“别这样说,这里会是你的翻身之地!”

    “但愿吧!”看得出,张平并没有信心。

    进了小酒馆,酒馆大堂摆了四五张桌子和长凳,上面布满灰尘,筷笼里也全是灰尘。

    张平心酸道:“开业三天,只来了五个客人,还是图开业便宜来的,我爹爹看着他们吃喝,眼睛一点点变得绝望。”

    “别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赶紧生火摘菜,给我打下手!”

    李邺拎了一大包食材和铁锅走进厨房,厨房里都是铁炊具,鼎鼎罐罐,唯独没有铁锅。

    油盐酱醋米也有,角落里还有些蔬菜,但已经蔫黄了,张平母亲怕刺激到丈夫,酒馆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拿回去。

    李邺上辈子的父亲是川人,经常在家里炒几样菜,他记得特别清楚,也很熟练。

    一道是鱼香肉丝,另一道是回锅肉片,还有一道宫保鸡丁,还有麻婆豆腐,蒜泥白肉他也会一点。

    他这辈子并不指望做菜发财,便决定提携小胖一把,他长得这么高胖,脑袋大,脖子粗,正好是做厨师的命。

    先做鱼香肉丝,鱼香肉丝讲究咸甜酸辣兼具,姜葱蒜香气浓郁。

    他没买到猪肉,只买到鹿肉,也只能将就,长安这边肉食主要以羊肉和鹿肉为主,猪肉很少,或许别的地方有,反正李邺今天没有买到。

    肉切成丝,拌上黄酒和葛粉。

    胡萝卜有,木耳有,但木耳非常贵,成本太高,他最终没有选,改用有异香的芹菜。

    青椒唐朝还没有,只能用大葱替代,然后是勾芡,酱油和醋,但白糖没有,用麦芽糖粉替代,味精也没有,但有醢,醢就是腌制肉酱,比味精鲜美多了。

    李邺用鱼肉做成的醢,鱼香肉丝嘛!

    张平烧燃了火,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

    李邺这一套他从来没有见过,真的记不住,他挠挠头道:“阿邺,能不能写下来啊!”

    “废话!写下来你认识字吗?”

    李邺瞪了他一眼,“这可是宁王府大厨不传之谜,被我学到了,我多教你几遍,你好好记住,这几道菜够你受用一辈子。”

    “你来炒,我教伱!”

    “怎么炒?”

    “还忘得怎么练剑的吗?左一劈,右一劈,然后挑刺,然后剜,把菜翻转过来,别那么用劲,锅都要被你劈成两半了。”

    忽然又想起一事,李邺问他道:“你还蹲马步练剑吗?”

    张平点点头,“我天天坚持,从来没有一点懈怠,我觉得只有练武能改变我的人生。”

    “炒菜也能改变!”

    李邺开始教他调醤了,“记住分量,别放多了,对!一勺醢就够了,调个味儿。”

    “然后开始放油,慢一点!再慢一点!死胖子,火是不是熄掉了?”

    ........

    张平呆坐在桌前,他这辈子从未吃过这样的美味,舌头都差点吞下去了。

    难怪阿邺说这是御厨秘技,皇帝吃的菜啊!

    李邺端着水杯,无语地望着桌上的光盘,他去隔壁要一杯水的功夫,一盘鱼香肉丝被这死胖子吃得干干净净,也不给自己留一口。

    “我们再做,还有菜呢!”张平被李邺严厉的目光看得有点心虚了。

    “这次你来做,我在旁边指导!”

    张平战战兢兢抄起了铁铲.......

    辛辛苦苦炒出的菜被李邺无情地倒掉了。

    “你炒的是啥?鱼香肉丝?我看鱼香肉屎还差不多,狗都不会吃,谁让你用柜子的肉,那都放了多少天了?”

    李邺恨得咬牙切齿道:“去把菜板洗干净,上面臭的,知不知道?”

    ........

    一直忙到天黑,李邺骂得嗓子冒烟,人都快累瘫了,才终于吃到一口勉强像样的鱼香肉丝。

    “回锅肉改天再教你,我要回去了。”

    张平有个最好的优点,就是能持之以恒,他见食材还有很多,便对李邺道:“你回去给我娘说一声,就说我在这里打扫房间,今晚就不回去了。”

    李邺一伸手,“钱袋子!”

    “干嘛?”

    “拿来!”

    张平磨磨蹭蹭取出钱袋子,被李邺一把夺了过去。

    “没有钱,巷子里那帮女人就勾不了你的魂,给我老老实实做菜,若明天上午我尝得不满意,回锅肉就别想了!”

    李邺扬长而去。

    张平又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约莫两钱,他看了半晌,只得长叹一声,把碎银揣回怀里,又去厨房开始做菜了。

    ........

    次日一早,李邺在家里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细细咀嚼。

    张平眼睛布满了血丝,绿豆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邺。

    李邺把钱袋扔在桌上,笑着点点头,“还可以!”

    张平腿一软,差点瘫掉了,擦擦额头上的汗,长长松了口气。

    “其实我昨晚几乎都成功了,但我怕忘记,反复做,做了十一次,把食材全部用完为止。”

    “好香!”

    裴三娘被香味吸引过来,拾起筷子,李邺连忙道:“娘,那是我的筷子,我用过了!”

    “有什么关系?”

    裴三娘用筷子敲了他一记,这才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眼睛一亮,“这味道好!真是美味,小胖,是你做的?”

    张平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婶子,这是阿邺教我的。”

    裴三娘狠狠瞪一眼儿子,“臭小子,你什么时候会做菜了?”

    “娘!这是宁王府御厨的秘技,我偷学到的。”

    裴三娘并不关心儿子哪里学来的,她只关心自己还能不能再吃到。

    “你赶紧教会木大娘,我们也可以吃几顿好菜了!”

    “我改天教,娘,你给木大娘留一点,别全吃了。”

    张平连忙抱拳道:“婶子别急,我今天还要练习,晚上端一大盆回来!”

    李邺忽然想起一事,咳嗽一声道:“今天好像有骁骑卫的马球比赛!”

    张平一拍脑门,他早把这件事忘记了。

    ........

    今天有骁骑卫的马球比赛,铁匠铺的蒋氏父子是最忠实的球迷,宁可生意不做,也要去为球队加油。

    昨天李邺就知道该怎么打开仓库的门,他们从铁匠铺后面轻轻翻进了院子,趴在院子里打盹的黑狗忽地一下子站起身,目光凶狠地盯着翻墙进来的李邺。

    但一块香喷喷的肉扔到它面前,一向只能吃粗麦饭黑狗哪里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一块不够再吃第二块,吃完两块后,黑狗的目光变得温柔而感激了。

    李邺摸摸它的头,又笑眯眯指指仓库门,黑狗懂事地趴了下来。

    ‘这人自己见过,昨天来买过东西,菩萨心肠啊!’狗狗的心思。

    李邺从地上一個破盆子下面摸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仓库门的铁锁。

    向张平招招手,两人一闪身进了仓库,黑狗翻个身,四脚朝天,眼睛慢慢闭上,开始打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