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的儿子被杀当然是大事,也是官场大忌,你杀我的儿子,那我也可以杀你的儿子。

    所以官场斗得再狠,都不会有彼此刺杀的情况出现,这是官场的潜规则,是大家都默认的规矩。

    李林甫是杨国忠的头号政敌,杨国忠的儿子被杀,李林甫当然有重大嫌疑,这就是让李林甫紧张的地方。

    如果有人用这种办法来挑起他和杨国忠之间的彼此杀戮,最后倒大霉的,一定是他李林甫的家族。

    李岫在父亲对面坐下,恭恭敬敬道:“大理寺是今天下午奉旨介入杨晞被杀一案,查案的官员已经向孩儿初步汇报过,很明显,这是一起蓄谋刺杀,或者说是仇杀,对方是要将杨家人斩尽杀绝。”

    “这话怎么说?”

    “那个刺杀女子在床头用刀刻画了十几只羊,每一只羊都被剑斩掉了脑袋,杨晞只是第一个。”

    李林甫点点头,“杨晞是教坊别馆的常客吗?”

    “他去过几次,但不算常客!”

    “那就奇怪了,那女杀手怎么会知道在教坊里能等到杨晞到来?”

    “这确实是一个蹊跷之处,卑职手下认为,那女子在教坊别馆只是为了落脚,并收集情报,毕竟杨国忠的两个儿子都在国子学读书,而国子学的士子们是教坊的常客,而昨晚遇到杨晞应该是个巧合,还有,这个女杀手跳完舞后从不向客人见礼,昨天是第一次,她明显就是想诱惑杨晞,杨晞上当了。”

    “这个女子才十六岁?”

    “教坊是这样说的,还是处子,这就说明,她从前的生活环境和烟花之地无关,这一点很重要,我们查案的方向就不能盯着歌舞坊之类的场所了,这个女子极可能还有别的身份。”

    李林甫叹口气道:“说起杀人毁家,我李林甫才是血债累累,杨家虽然飞扬跋扈,但他们是靠裙带上去的,手中血债不多,我今天考虑了一下,最有可能是王珙的后人,王珙死后,杨国忠将他们全家男子处死,女人沦入教坊,所有人都认为王珙是杨国忠所杀,杨国忠对这个指控也笑纳了。”

    李岫惊讶道:“难道王珙不是杨国忠所杀?”

    李林甫淡淡道:“王珙是死在蒲津关黄河渡口,尚无证据是杨国忠所杀,我只是说王珙的族人是杨国忠所杀。”

    “父亲,或许是有人看不惯杨家的骄横跋涉,只是想杀杨家人警告他们,只是正好遇到了杨晞,如果昨晚是杨晖,那么死的就是杨晖了,孩儿的意思是说,女杀手并非针对杨国忠。”

    李林甫点点头,“这是你的想法?”

    “回禀父亲,这其实是我们大理寺官员的共识!”

    李林甫沉思片刻道:“我不希望这件事把我牵扯进去,现阶段我不想和杨家为敌,这就是为父交给你任务,要从证据上把为父的嫌疑排除在外。”

    “孩儿明白了!”

    宣义坊杨国忠府宅前已经搭起了灵棚,虽然儿子是死于非命,但并不耽误杨国忠利用儿子的死来敛财,灵棚旁有一群高僧在超度,前来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长子杨暄红着眼睛接待每一个官员,同时含泪收下他们厚重的心意。

    但在杨国忠府宅的后堂内,一群杨家人聚集一堂,可以说除了贵妃外,其他杨家人都到齐了。

    驸马都尉杨锜咬牙切齿道:“一定是李林甫所为,官场上斗不赢我们,就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他以为可以刺杀别人的儿子,别人就杀不了他的儿子吗?”

    旁边杨铦请教过幕僚汪鉴,他心里有数,摇摇头道:“虽然我也很痛恨李林甫,不过估计这个案子不是李林甫做的,他现在只求自保,哪里敢和杨家对抗,如果他有杀人之心,在朝堂上就不是那个垂死表现了,谅他没有这个胆量!”

    虢国夫人杨玉珮重重哼了一声,大堂上立刻安静下来,杨玉珮缓缓道:“是不是李林甫做的不重要,这是一个收拾李林甫的机会,老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三就是杨国忠,杨国忠叹口气道:“丧子心痛,我没有心思考虑别的事情。”

    “笨蛋!天子明天肯定要问你情况,你就一口咬死是朝廷对头所为,那么李林甫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这个案子如果查不出结果,天子要给杨家一个交代,就一定会罢免李林甫的相位,要不然天子怎么平衡这件事?”

    杨国忠点了点头,他也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收拾李林甫的好机会。

    这时,杨家唯一的长辈,工部尚书杨玄珪不满地顿一下拐杖道:“据说对方要刺杀我们全体杨家,我这把老骨头难道她也不想放过,各位,一定要把真正的凶手挖出来,否则我们都有性命之忧!”

    虢国夫人杨玉珮一句话做了定论,“李林甫要收拾,真正的凶手也要查!”

    次日一早,杨国忠来到了位于麟德殿的内御书房,这段时间,天子李隆基还比较勤政,原因很简单,安西军取得了对阵大食军的怛罗斯之战胜利。

    这场胜利极大的满足了李隆基的帝王之心,可以说龙颜大悦,不仅满足了他开疆拓土的帝王雄心,而且还收刮来大量财富,黄金、白银和珠宝就价值数百万贯。

    这些财富对干涸的大唐财政无疑是一剂强心针,其中的珍宝还大大丰富了李隆基私人的珍藏库。

    但更让李隆基期待的是西域各国国王将陆续来长安朝觐,这种万邦来朝的荣耀感尤其让他满足。

    这两天李隆基在考虑高仙芝和程千里的奖赏,高仙芝得到的爵位是蓟国公,这是之前李隆基就承诺过的,程千里也会由县公升为郡公。

    关键是两人的官职安排,李林甫推荐高仙芝接任河西节度使,推荐程千里出任河东节度使,但杨国忠却表示反对,建议二人入朝出任大将军,但又说不出一个具体理由,这就让李隆基感觉杨国忠就是为反对而反对,逢李则反,只要是李林甫提议的,他就要反对,让李隆基微微有些不悦,这可不是做相国应有的气度。

    这时,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杨相国来了!”

    李隆基点点头,“宣他进来!”

    李隆基也得到消息了,杨国忠的儿子昨晚死在教坊,被人刺杀,让李隆基也有点震惊,宰相的儿子居然也被人刺杀,这可是极少听说的事情。

    无论如何,他需要安抚一下杨国忠的情绪。

    片刻,杨国忠走进御书房,跪下便失声痛哭起来,他当然有表演的成分,但情绪是真的,他委屈,堂堂宰相居然保不住儿子的性命,天子连最起码的安全感都不给自己。

    李隆基叹口气道:“朕也听说了爱卿的遭遇,中年失子,朕也曾深有体会,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杨国忠慢慢平静下来,抹去眼泪道:“多谢陛下宽慰,微臣心里好一点了。”

    李隆基点点头又道:“朕已经下旨,责令刑部、大理寺也参与此案,一定要尽量查出真凶,给爱卿一个交代。”

    杨国忠再次行礼,“感谢陛下的重视,陛下厚爱,臣铭记于心!”

    沉吟一下,李隆基又问道:“杨相国,你有什么仇家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