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邺点点头,“我在述职的时候是答应过给朝廷,因为父亲正好出任户部侍郎,所以我考虑把这批物资等父亲上任再拿出来,所以迟迟没有动,父亲可以把它们变卖了,筹集钱财用来疏通天宝渠。”

    李岱苦笑道:“这笔钱已经计划好用来发放俸禄,朝廷已经欠俸三个月,很多低层官员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李邺沉思片刻道:“除了这批物资外,驼队还另外带回来一批金银器皿,价值五十万贯左右,我答应天子再捐一百万贯给朝廷,这批金银器皿我直接给户部,户部列为疏通河道的专项用钱。”

    李岱叹息道:“全部疏通天宝渠、治理三门峡,至少要两百万贯才够,五十万贯只能做一部分。”

    “一部分也可以,父亲听我说,我们要效仿开元年间的河南尹李杰,在三门峡前后各修建大仓库,三门峡那一段不能走水运,那就走陆运,大概也就二三十里的距离,用骆驼运输,两边的大仓库作为中转。

    然后天宝渠只要疏通到永通仓那一段距离就行了,用不着修到长安,只要永通仓存放百万石粮食,关中就不会有饥荒了。”

    李岱点点头,“你这是把钱用到刀刃上,时间上也来得及,我现在就安排把江淮税粮赶紧运来,同时优先修缮陕州东的仓库群,那些虽然坍塌了很多,但还有用一部分,还要修缮三十里运粮路!”

    李邺道:“先把路修好,粮仓来不及修缮好可以先临时搭帐篷,一定要抢在冬天之前把粮食运到关中。”

    李岱点点头,“有五十万贯钱,那就解决眼前的大问题了。”

    李邺又笑道:“其实还有办法可以开辟财源。”

    “什么办法?”

    李邺缓缓道:“土地,官府手中还有大量的官房和土地,现在长安有钱的大商人很多,但他们没有资格住大宅,家财百万贯,一家人还挤在一亩地小院里,只要把这一条限制规定废除,长安的地价必然大涨,朝廷就可以通过卖地获得大量钱财。”

    李岱负手走了几步道:“开源当然是好办法,可如果不节流,一样支撑不了多久,权贵生活太奢靡了,供养天子、皇亲国戚和五杨权贵之流的开支,已经占据朝廷税赋的一半了。”

    “父亲不是说,都用作军费开支了吗?”

    李岱哼了一声,“除了驻长安的军队是全俸,边军都只给了一半,其他一半自筹,安禄山麾下名义上是十五万军队,实际上远远不止十几万人,一年至少几百万贯,朝廷给不了,都是安禄山自筹,幽州的官员也是他任命,财税也是他自管,吏财军三大权都归他了,明摆在这里,安禄山已经拥兵自立,他不造反就算不错了。”

    这时,李邺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说安禄山造反是杨国忠逼的,因为安禄山已经拥兵自立了,朝廷装聋卖哑,也算半承认安禄山拥兵自立,安禄山自己当个土皇帝,最多势力范围慢慢向河北扩张。

    这个时候,朝廷应该积极争取时间备战,准备钱粮物资,调兵遣将,修建关隘工事,这才是有效的应对之策,准备充足后,调集大军进攻幽州,这样一来,把安禄山的判乱压缩到幽州局部,河北、河东、河南等地都不会被战争波及。

    但杨国忠偏偏不识时务,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非要捅开来,身为宰相,什么战备之类都不考虑,天天在李隆基面前说安禄山要造反,必须把他调回朝廷杀掉,昏庸之极的李隆基还真听他的话,调安禄山回朝,这就等于打破了默契,不承认安禄山拥兵自立,安禄山当然就公开造反了。

    实际上,现在杨国忠已经和安禄山势同水火,安禄山杀了杨国忠的儿子,杨国忠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杨国忠已经两次弹劾安禄山没有按期来朝廷述职,但天子都保持沉默,现在李隆基还稍微清醒,但随着虢国夫人对李隆基的控制加深,情况就难说了。

    李邺沉思良久道:“父亲只要把关中粮食准备充足,保证朝官俸禄,不要把财政脓包捅破,维持朝廷的平衡稳定,不我估计两年之内,安禄山就要造反了。”

    “可如果不捅破,那些烂帐就变成了我的责任。”

    “我的意思是说,父亲可以向天子秘密汇报,但不要把它直接公开出来,公开出来,朝廷和整个天下都要陷入动荡了。”

    李岱无奈地点点头,“韦见素今天也是这样劝我的,不是替杨国忠捂烂,而是要维持朝廷稳定。”

    李岱负手走了几步道:“邺儿,河中还有多少钱?”

    李邺缓缓道:“帐上还有百万金币。”

    “实际上呢?”

    “实际上有多少我不能说,我要养军队,不光是河中军,现在还有安西军了,近四万军队,朝廷只给了三成的军俸,其他七成军俸和士兵的粮食给养都要我自己想办法,我最多再给朝廷五十万金币,再多就不能给了。”

    进入八月后,距离婚礼的时间也一天天近了。

    河西裴家以长子裴伽带队,一大家子浩浩荡荡二十余人抵达京城。

    斜对面的高升客栈已经腾出来了,李邺的手下只留十几人帮忙,其余都回了城外军营。

    李邺来到客栈,拜访了大舅裴伽。

    裴伽年约四十岁,他的儿子便是裴琇,目前在万里之遥的咸海城镇守,情况还不明。

    两人在房间坐下,裴伽取了一封鹰信给了李邺,“这是碎叶发给你的,我顺路给你带来了。”

    李邺接过鹰信笑问道:“大舅过来,一路还顺利吧!”

    裴伽笑道:“总的说还顺利,你外婆本来也想来,但她年纪大了,路上劳累,她承受不起,我们都不让她来。”

    李邺也笑道:“年纪大就别跑了,我回碎叶的时候,再去顺路去探望她老人家。”

    “你都是安西节度使了,还要回碎叶吗?”

    李邺点点头,“肯定要先回碎叶,到明年开春后才能去安西,明年会很辛苦,碎叶安西两头跑,还要对吐蕃发动攻势。”

    “锈儿和小安怎么样?”裴伽又笑问道。

    李邺摆摆手道:“让我看看鹰信,鹰信内可能会有裴琇的消息。”

    裴伽点点头,端起茶盏喝茶。

    李邺这才打开鹰信,上面的字迹非常小,饶是李邺目力过人,才勉强看清楚了。

    他最关心可萨汗国的动静,可萨军会不会发动攻势攻打咸海城?

    信中一开始就说到这件事,咸海城很安静,没有任何战事消息传来。

    这让李邺稍稍松了口气,其实这个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之前是按照最坏的情况考虑,但实际上,可萨汗国攻打咸海城的可能性并不大。

    原来的班达尔城是阿史那萨布的私人领地,唐军全歼了可萨突厥军,解除了可萨汗国的后顾之忧,可萨突厥人的十几座城池都被可萨汗国占领了,只有咸海以东的班达尔城被唐军占领,对可萨汗国完全可以接受,别人替你歼灭了可萨突厥军,得到一座城池是应该的。

    何况和唐军开战的后果很严重,可萨汗国必须再三考虑,一旦唐军和黑衣大食联手进攻可萨汗国,那就会亡国了。

    李邺笑道:“信中说裴琇不错,他现在不在碎叶,而是率一千军队驻扎咸海城,大唐最西面的城池。”

    裴伽对咸海城没有概念,他笑问道:“咸海城距离碎叶有多远?”

    “骑马要走一个月吧!”

    “啊!这么遥远?”

    “没办法,大唐疆域广阔,而且咸海城非常重要,只有拿下咸海城,从碎叶到咸海城之间,这么辽阔土地才能坐实是大唐的疆域,没有城池支撑,那它只能是势力范围,所以我已经向兵部上书,要求把咸海城定为咸海都督府,可以第一步是把它设为军镇,裴琇出任第一任兵马使。”

    裴伽笑道:“这孩子有出息了!”

    裴伽沉吟一下又道:“现在有一个问题你要当心,可能朝廷还没有意识到,但是一个很大的风险。”

    “什么问题?”

    “你控制了安西和河中,北庭节度使是你妻子的三叔,河西甘州又是你外公控制,如果天子想到这一点,他会不担心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