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除了刘晏本人外,还有两名助手官员,一个副司马兼仓曹参军事乔彬,一个是财政司主簿杜佑。

    乔彬就是当年和李邺一起打马球的好友,经过多年的磨砺,他早已经能独当一面,而且乔彬资历很深,他可是第一批跟随李邺去碎叶创业的官员,多年来一直任劳任怨,为人低调务实,深得李邺器重。

    虽然乔彬不是科班出身,但李邺在去年毅然破格提拔他为副司马。

    目前整个河陇的钱粮物资的管理都是由乔彬负责,他成为了刘晏的左膀右臂,这次他也是谈判副使。

    杜佑是刘晏的助手,相当于刘晏的秘书,刘晏对他非常看重,走哪里都要带着他。

    内堂上,刘晏对两人缓缓道:“巴蜀不同于河陇,河陇是被吐蕃占领,我们是从吐蕃手中夺回河西和陇右,所以我们基本上拿到了河陇的自治权。

    但巴蜀不是,我们心里要明白,任何一个朝廷都不可能同意巴蜀自治,所以我们不可能让巴蜀成为第二个河陇,殿下也不想背负割裂大唐的名声。

    我们底线就是驻军权,然后在驻军权的基础上再争取别的权力,主要是财权,明白了吗?”

    两人都点点头,乔彬问道:“那官员任免权呢?”

    刘晏微微笑道:“官员任免权估计是朝廷的底线,我们可以把官员的任命权给朝廷,但我们要监察权,主要是防止官员胡作非为,鱼肉百姓。”

    杜佑眉头微微一皱道:“如果官员都是朝廷任命的,那税赋相关的财权怎么分割?”

    “财权并不是征税赋那么简单,还包括了定税权和转运权,征多少税,征什么税都是我们说了算,殿下绝不允许横征暴敛这种情况在巴蜀出现,最后的税赋收入我们分给朝廷一部分,这个没有问题,但钱粮实物必须由我们控制,这就是转运权。”

    “实际上给朝廷的并不多!”两人终于明白过来了。

    刘晏呵呵一笑,“在想什么呢?我们将士流血牺牲才夺取了巴蜀,怎么可能把大头给朝廷,我们只是给朝廷一点面子罢了。”

    两人笑道:“面子给朝廷,我们要里子。”

    “一点没错,官员任免权看似很重要,其实不然,地方士绅豪门支持才是关键,而监察权就是悬在地方官员头上的一把刀,如果胆敢损害我们的名声,损害我们的利益,那么就可以启动监察权将其停职隔离。

    所以官员任命权就是面子,监察权才是里子,还有财政权,征税权在地方官手中,但必须按照关陇的规定来征税,然后就是转运权,各地钱粮都要集中到转运仓库,然后由我们来进行分配,所以征税权是面子,定税权和转运权才是里子。”

    乔彬沉默片刻道:“就怕政事堂不好糊弄!”

    刘晏摇摇头道:“不用糊弄政事堂,堂堂正正和他们的谈,但你们要记住一点,这是一场博弈,最终参与者不仅仅是我们和政事堂,最终决定人是天子,而影响天子决策的是权宦集团,所以除了谈判桌上的斗争,还有幕后斗争。”

    次日一早,双方的谈判拉开了序幕,谈判在政事堂秋思阁进行,朝廷的谈判主使是李岘,副使为元载和骆奉先。

    李岘也做了大量准备,双方想谈的范围都差不多,主要是驻军权、官员任免权、财政权、刑律权以及财产权,主要就是这五大类。

    然后每一类下面都有很多细节。

    李岘笑了笑道:“我们先谈谈一些总则吧!剑南道和山南西道都是大唐领土,两道的百姓都是天子子民,这一点刘司马没有异议吧!”

    刘晏点点头,“毫无疑问,现在的关陇也是一样。”

    李岘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那我们所谈就是朝廷权力和地方权力的分割问题,这一点刘司马认同吗?”

    刘晏不慌不忙道:“原则上认同,但细节上需要商榷。”

    李岘点点头,“那今天我们索性就从原则上谈起,把一些原则先确定下来,接下来再开始谈细节。”

    刘晏淡淡道:“所谓纲举才能目张,但我们应该明白,之所以我们要坐在这里谈判,那就说明我们之间还有分歧,所以第一个原则,我希望双方都能务实,不要提一些办不到的要求,否则谈判就会僵持下去,僵持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那谈判就没有意义了,只能叫维持现状,朝廷的利益又怎么保证?”

    李岘沉默片刻道:“我们相信齐王殿下是想合法获得一些权益,否则刘司马就不会坐在这里了,但既然是合法,那就必须以大唐律法为准绳,那才叫合法!”

    刘晏摇摇头,“准确说是合理合法,但我们认为的合法,不光是大唐律法,还包括政堂认可、天子批准,这也叫合法。”

    “这点我们同意,和关陇一样,只要政事堂认可,天子批准,那就是合法的决议。”

    刘晏语气也严肃起来,“那就先说说务实,驻兵权是齐王的底线,应该没有什么可谈的,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驻军权放进谈判内容中。”

    李岘也不慌不忙道:“关于驻兵权的内容也有很多,包括防御对象,驻军人数,驻兵范围,还有州兵、军田、军队家眷安置等等,是不是都需要明确下来?”

    “这倒也可以,河陇军驻扎巴蜀主要是防御吐蕃和南诏,人数是五万人,驻军范围等同于节度府,实际上就是继续实行剑南节度府,由齐王殿下兼任剑南节度使,府中官员属于幕僚官,由节度使统一任命,然后除了剑门关和葭萌关,其他关隘驻军撤除,军田和家眷安置也同剑南节度府,各州不设州兵。”

    李岘沉默片刻,缓缓道:“这样吧!军队和节度使任命是天子的职权,不是政事堂的职权,由天子决定,天子决定后,政事堂将认可,如何?”

    刘晏微微笑道:“我们完全同意!”

    御书房内,天子李亨和政事堂相国们听取了李岘的汇报,其实作为天子,李亨更关注一些原则。

    这也是他一直能容忍李邺的一点,那就是李邺坚持原则,遵循政治规则,坚持军权君授,虽然只是一种形式,但这种形式李亨很看重。

    尤其是坚持政治规则,这一点让李亨和相国们都很满意,比如李邺完全可以出兵强行占领延州,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用天子行宝来交换。

    这一点是非常难能可贵,其他节度使都做不到,哪怕是荆襄节度使梁崇义,他竟然继续占领豫州和汝州不让,这一点让李亨十分不满。

    这也是李亨继续默许李邺的军队继续留在荆州、峡州、沔州、鄂州和岳州的缘故,李亨希望河陇军能牵制住梁崇义。

    李亨不是傻子,他很清楚李邺不会造反,而梁崇义会割据造反。

    还有河北三镇,还淄青节度使李正已,这些节度使都是异族,他们一定会造反,还会继续侵吞大唐的疆土。

    如果李邺能保证他不造反,那下一步的削藩,河陇可以放在最后。

    想到这,李亨淡淡道:“驻军权问题让朕考虑考虑,李相国先说说别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