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人的队伍最终只剩下六十多人,那些不肯吃的被几人提刀就砍。

    他们哪比得过经常吃“肉”补充体力的人,跑不动的只得眼睁睁看着刀子冲自己头上来。

    但也有很多秉着就算被野兽咬死也不要留在这的信念趁乱跑掉,冲进两旁的深山老林中。

    后来,这支队伍看上去更加麻木了,像将行就木的老人般赶着路,渴望着前路是能拯救他们的天堂。

    如果有人能看到游魂,就会发现,此时空旷的山林间有一个双眼通红流出血泪的男子一次次试图捡起地上四散的骨头。

    何言信控制不住的哀嚎着哭喊着,这样的怨气本足以让此地阴风阵阵。可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依旧没给这方天地带来一丝一毫变化。

    他原以为眼睁睁看着葛大娘一家在面前死去已经是极限了,没成想那只是痛苦的开端。

    他真希望自己已经疯了,可是作为鬼魂的他依旧维持着清醒,有着理智。

    他甚至连消失的资格都没有,何言信漠然的想着。

    刚开始的他报着希望,也许妻子能变成自己这样,这样两人就可以相见。但终究还是失望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守着尸骨寸步不移,仿佛想在那生根发芽。

    可他却发现自己竟连尸骨都没能守住,只能任由山林间下来的野兽将骨头叼走。

    何言信再也受不住了,飞一般逃离那里。

    努力给自己洗脑企图让自己相信妻儿并没有去世,只是活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罢了。

    然而他还是保持着那该死的清醒,欺骗不了自己半分。

    现在的他就像真正意义上的游魂一般,游荡在人世间。没了妻儿也没了家,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只四处漂泊。

    一天,无意中听到路人对当前局势的谈论,他终于有了目标。他要去看那最该死的齐王的结局!

    不得不说,能当皇帝的就没一个简单的。

    老皇帝给小儿子的齐州条件很好是不错,但位处于中心地带意味着如果没有外援就会被逐渐围死。

    而齐王这次的起事实在太过草率了,外边没有联盟,兵将又拉胯。

    封地在较为贫瘠的江州的四皇子江王,倒是来过几次信表达了弟弟吃肉我想喝口汤的愿望。只是眼高于顶的齐王哪能看得上对方。

    而勉强召集起来的十六万兵将中,只有四成不到的人真正操练到位,其余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的普通百姓罢了。

    甚至还有很多因为饿久后,身体素质跟不上的人,打起来又有不少临阵脱逃的。

    第一场遭遇战直接被打没了四万多人,剩下那一万多人又有好多没回齐州,在路上跑了。

    这怎么跟朝廷的军队打?所以齐王只好暂且搁置直取京城的想法,守住齐州。

    不得不说,齐州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占据优势了,只要把关口守住,那外人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以至于两军对峙了三个月之久都没结果。

    蒋元臣见攻不进去,只好围。后来又换策略,留下部分将士佯攻居录关,他带精锐转道守备相对松懈的居塘关,一鼓作气攻进了齐州。

    齐王被打的措手不及,节节败退,只好在战场后让人护着一直往侧边撤。两边又追赶交战了几个月。

    直到最后无奈的齐王带着一众下属以及仅剩的三千将士选择在一座名为宿阳的县城里龟缩,又被蒋元臣带人团团围住。

    被围没多久,在粮草短缺,大军压顶下,齐王的那些杂兵就崩溃了。

    穷兵黩武,不过他们黩的是齐王。他们本就是在谋反,这可是大罪。

    尤其是齐王手下的那些幕僚,眼看着从龙之功离自己越来越远,自然就不干了。而带头的正是那位狄复。

    齐王不仅被朝廷包围还被自己人背叛,身边只剩几十余人,最终自刎于城墙上。

    何言信飘在空中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一刻。

    这位受宠了二十多年的大安皇子死不瞑目,嘴里喃喃道:为什么啊?父皇……

    何言信觉得讽刺。

    你问为什么?难道我就不想问吗?因为你的贪欲死去的千千万万个将士和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就不想问为什么了吗?

    齐州百姓遭遇的这一幕幕人间惨剧,固然有天灾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人祸!

    齐王身边那些没有反水的人都被判了谋反重罪,连带着齐州投诚于他的大大小小官员。

    男子受车裂之刑,女人通通赐白绫。

    他的五个孩子也被秘密处死,也就是说此举并不写入史册。

    斩草除根,新帝深谙此道。

    对了,其中一个孩子还是当初那个怡怜生的,只不过母子俩殊途同归,都魂归地府。

    那些人被处死时何言信也去看了。在他看来,他们同样是把所有人害成这样的凶手,死不足惜!

    那个叫子进的人也在其中,甚至还对一起受刑的一个刀疤男人大声笑着说自己也算报仇了。

    一直到死,他都是笑着的。只是最后一刻他似乎轻喃了两个字,何言信没听清。

    从发出缴文开始算起,两年都未到,齐王叛乱这一场大戏就落了幕。

    后来何言信除了每年回安山村以及去妻儿遇害的地方待一段时间外,其余都在人世间四处飘荡。

    他去了很多地方,试图寻找解决自己“生命”的方法。

    各种各类的庙宇他都去了,但没对他造成一点伤害。

    就连京城里的皇宫他都进去过,传言中尊贵至极,不可侵犯的天子连看都看不见他,更别提杀死他了。

    作为游魂,坠落不死,刀砍不死,水淹不死,火烧不死,仿佛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可何言信并不想要这样的永生。

    一直等到五年后的某一天,原主才毫无征兆地消失于天地间。

    何言信说到那些流民对宋娘子等人的恶行时还忍不住干呕了一下,面如菜色。

    眼角控制不住的流出几滴泪,就是不知道这是生理性流泪呢,还是因为被原主的浓烈情感影响到的。

    对于现代人来说,关于逃难,两脚羊这些词汇仅仅是存在于历史书中,就已经叫人不寒而栗了。

    而何言信可是真真切切的以原主的视角看了一番,叫人痛苦难奈又悲愤不已。

    好在他跟宋叶箐描述时还简略了一些细节,否则就是见多识广的宋小天师也得难受的吐出来。

    真的,接收到原主那些孤寂至极痛苦至极记忆和惨不忍睹的一幕幕画面。何言信没疯掉已经算是心态强大了。

    毕竟屏幕前的部分看官已经是迷迷糊糊,看的是云里雾里,不知道作者在写什么了。简单来说这部分是上一世发生的事哦。

    宋叶箐听完前世众人的结局,直面过各种各样死状的鬼和以及厉鬼吞吃人的血肉场面的她反应倒是没何言信大。

    只是她想到房间里两个乖软孩子的结局,心里开始抽痛,一股怒气直冲上头。

    直到看见自己瘦小且毫无力量的手,她才勉强平静下来运转大脑。

    看来自己也不用特意起卦问灵了,原主一家的结局那么惨烈也有着那么多遗憾。

    让出身体是为了让他们守护好身边的亲人吧?

    但自己穿越后带着本不该有的空间,以及何言信多出来的五年原主作为游魂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呢?

    以她爸爸目前的身份和实力应当还做不到为他们争取这些补偿,毕竟地府升职真的挺难的。

    难道是请了宋家那位当了地府府君的祖宗帮忙?宋叶箐胡乱猜测着。

    地府

    府君殿上一位童颜鹤发的男子似有所感,笑了笑:“比宋明景那小子聪明多了。”可惜可惜。

    只是那个世界没条件修炼,就连人死后的灵魂都是在脱离肉体前的瞬间传收到地府。

    而何言信那五年的经历不过是他们依照原本的事实,在他灵魂特定的一个时期投注上的幻境投影罢了。这个幻境的特点就是身临其境。

    不过有失必有所得,罢了罢了。

    男子摇摇头,然后示意下方听到他说话后就自觉停下的阴差继续做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