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鲨齿惊呼着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格里芬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伽呙内心颤动不比,她看着双目露出安宁神色的格里芬,下意识地将食指放到了扳机上。

    那一场残虐的入帮仪式依然深深刻在她的灵魂中。

    而始作俑者正是眼前这个底巢最恶劣的暴徒。

    她曾经对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动过无数次的杀意。

    但是——

    这个家伙帮她治好了养父,帮她找到了伤害养父的凶手……

    他既是折磨自己的仇敌,又是对自己有惠的恩者。

    复杂的心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最终,伽呙选择将食指放回了手心。

    一如两年前一样,她还是没有选择开枪。

    看见这一幕,格里芬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该说些什么。

    “小鬼,活下去。”

    眼前的小家伙注定要走和自己不同的路。

    那么他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给予其来自底巢最真挚的祝福——

    活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毫不犹豫地用左手拇指扣动了伐木枪的扳机。

    漫天的血雨间,他的身体向着下方的垃圾堆中坠落。

    这是他给自己选择的墓地。

    底巢最残虐的渣滓,就应该埋在底巢最大的垃圾堆里。

    医师看着这一幕,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些许哀伤。

    鲨齿站立了许久,而后咆哮一声,对着落日的方向扫射了起来。

    格里芬确实背负了无数条人命,是个彻头彻尾的屠夫,但是他从没有对不起过哭泣者的兄弟们。

    伽呙怔在了原地。

    她很难相信那个狡诈的野兽就这么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一时间,这处角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唯有鲨齿宣泄的枪声轰鸣。

    直到他将自己的所有弹夹耗完之后,这个悲伤的暴徒才停了下来。

    这个铁腕最忠诚的手下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转身,看向了手持伐木枪的伽呙。

    “铁腕老大把他的伐木枪给了你,我明白他的意思。”

    “从今以后,你就是哭泣者的首领,你就是第一战帮的老大。”

    接下来的一切都如同梦境一般不真实——

    医师和鲨齿带着仍处在大脑宕机状态的伽呙,公布了铁腕的死讯。

    而后他们高举其伽呙手持伐木枪的右手,宣告了新的首领的诞生。

    战帮的众人都对格里芬的死讯感到震惊,原哭泣者的枪手们也都陷入了罕见的悲哀中。

    他们对于铁腕的死难以置信并且无法释怀,但却没有一个人质疑伽呙是否担任首领的资格。

    毕竟,在两年的征途中,他们已经看到了这个小家伙惊人的战斗力与敏锐的战场直觉。

    刚才那一场生死危机中,也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安置了聚能炸药。

    此外,她捡来的各种有价值的垃圾极大地增强了战帮的武装。

    无论在哪一方面,伽呙都绝对具有超乎常人的优势,是个完美的六边形战士。

    此等能力,自然可以担任首领。

    至于资历的问题嘛。

    先不提最有资格谈资历的医师与鲨齿都公开支持了她

    伽呙本身就是第一战帮前身哭泣者冲锋队的成员,其面具下的血泪纹身就是最好的资历证明。

    如果再有不开眼的出来说资历,那么想必就会被哭泣者们送去见格里芬了。

    就这样,没有任何人反对,伽呙成功登上了格里芬为其准备的位置,成为了泪血帮第一战帮的头目。

    这一年,她十一岁。

    ……

    翻滚着泡沫的潮湿之土上,散落着无数残砖碎瓦。

    不远处,一个底座依然矗立,但在那场恐怖的爆炸中,纵然是来自黄金时代的造物,也已经化为残垣断壁。

    这里曾经伫立着一座高塔,就如不远处那遮蔽天际的巢都一样,伴随着这颗星球度过了许多个千年的时光。

    “嘎吱……”

    伴随着钢筋移动的声响,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一块倒塌的碎墙在其下某物的推动下,从一片废墟的顶部滚下,溅起阵阵灰尘。

    尘雾中,一只残破的手掌从先前碎墙下方的一处大洞内伸出。

    它奋力地抓住洞口边缘,死死地抠住粗糙的隆起,而后在近乎惨叫的嘶吼下,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从洞内挣扎着爬出。

    虽然其外表已经血肉模糊,衣物也残破不堪,但从其肩膀上还挂着的几块破碎的装甲仍可看出,他便是先前高高在上的净水塔守卫队队长。

    “可恶……可恶……”

    他大口地喘息着,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咒骂声。

    看着周围的高塔残骸,以及已经浸透了其内珍贵的纯净水的底巢泥土,他不禁愤怒地捶起了身下的废墟。

    他如同一个疯子,纵使手指已经缺斤少两,仍不知苦痛地捶击着净水塔的残骸。

    那枚聚能炸药所摧毁的不仅是这座净水之塔。

    他心中的高塔也在那场爆炸中出现了致命的裂隙……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就是塔型的。

    身处高位者可以肆无忌惮地享用一切,而身处低层者就应该无怨无悔地付出一切。

    底巢的臭虫,就应该自觉地生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垃圾堆里,然后在一生的碌碌无为和互相残杀中腐烂死去。

    但是那些渣滓,他们怎么敢打破这条铁律?

    他们怎么敢挑战亘古不变的定则?

    “不,他们错了……”

    “规则就像伟大的巢都一样,亘古存在,永不毁坏!”

    他对着眼前那如无尽之墙一般宏伟状况的钢铁丛林张开双臂,如同朝圣者一样跪在其前,近乎癫狂地低吼着。

    然而,还没等他起身寻找通讯器,一个恐怖的场面便出现在了其面前。

    在他跪对的方向,那座依靠无数劳工作为血肉零件运转的帝国机器,爆发出了炙热的火光。

    恐怖的爆炸接连而起,深深地倒映在了他的眼眸之中。

    在此起彼伏的轰鸣声中,大量的巢都外墙坍塌而下。

    与之同时崩塌的,还有一个人心中的高塔。

    他呆滞的看着这一幕,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天际耀眼的火光照拂下,一个又一个异变的身影也从废墟中重新站起。

    无数道猩红的目光汇聚到了这个家伙身上。

    霎时间,惨绝人寰的惨叫响彻此地,与上方炮火的轰鸣交融在一起。

    它们化为了一首绝妙的哀乐,祝贺着这个巢都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