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姝月指着一处三进院子道:“文轩街的这处三进院不错,不知道这上面的标价可还能再谈?”

    房牙子满脸堆笑道:“姑娘好眼光,这座院子隔壁就是百儒书院,以后姑娘家的后生读书可方便了。”

    “好马配好鞍,好房配好价,还请姑娘见谅,册子上就没有标虚价了。”

    江姝月秀眉微蹙,语气颇有遗憾,“两进的太小,三进的刚刚好,看来只有另寻他处了。”

    江姝月说着合上册子。

    苍云斟茶后没有离开,他伺候在江姝月左手旁。

    苍云目光如炬,江姝月刚才的目光停留在桂香街的那一套四进院子最长,这一细节被他瞧得一清二楚。

    结合昨夜高沐去探查真府的情形,苍云突然明白过来,主子看中的不是文轩街的院子。

    见江姝月很快就没了看下去的欲望,房牙子没想到自己判断失误,心里懊恼不已。

    若自己没有把话说死,好歹还能谈一谈价。

    眼看着大买主就这么丢了,心肝肺都在抽疼。

    房牙子不死心地道:“姑娘可以再往后看看,上面还有好几套三进四进的院子。”

    “四进?”

    “那岂不更贵!”

    江姝月一动不动,没有要继续拿回册子看的意思。

    房牙子见到嘴的肥肉就这么溜了,也不再耍滑头。

    他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不妨跟姑娘直说,京城卖得最好的就是二进院子,三进四进院子很多人买不起,鲜少有人问津。”

    江姝月定定地盯着房牙子,语气清冷地道:“那你说说都有哪些院子鲜少有人问津?”

    见姑娘灵动的眸子清澈见底,像是跟自己扯家常。

    房牙子拿出十二分真诚说道:“就说东边的院子吧,那里左邻右舍都是鼎食之家,很少有私宅出手,无论多大的院子只要挂出来,几天就没了。”

    “西边和北边,还有南边就不行了,就说桂香街的那个四进院子吧,都挂咱们兴和牙行一年多了,就没一人看上。”

    苍云难得地插了一句:“那院子肯定要价太高,买院子的又不是傻子!当然看了就翻篇了。”

    江姝月:“……”

    你吖的才是傻子……

    “壮士误会了,不是房主要价高,实则是这年景不好,外地来的商户不多,这四进的院子也就要价十来万两出头,比文轩街的那套三进院子只多了一万两白银。”

    “那院子都挂你们牙行一年了,想必是破烂不堪,成了蛇鼠的祖宅了!”

    江姝月在心里给苍云竖起了大拇指。

    六六六。

    想不到习武的人也并非都是大老粗,居然能提出这么犀利又精准的问题。

    房牙子急了,连忙起身拱手:“壮士还真是行家,挂在咱们兴和牙行的宅子和铺子,咱们都会定期派人去打扫,可不敢碍了贵人的眼。”

    江姝月云抬头看向苍云,云淡风轻地说道:“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出去溜达溜达,顺道跟掌柜去看几处宅子。”

    苍云会意,他把册子拿起来递了过去,“趁我家主子心情好,前面带路。”

    “哎,好嘞!姑娘前面请,今天东家派了人在南边的屋子洒扫,这会儿过去正合适。”房牙子狗腿地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听说要去看看,房牙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姑娘漫不经心,可买可不卖的模样,经验丰富的房牙子心里没了底。

    他打定主意,今儿个一定要把这尊财神哄高兴了。

    哪怕不吃差价,也要把这生意谈成。

    在高沐和苍云的护送下,几人一连看了两处宅子。

    就在几人踏进桂香街的时候,一个男子一瘸一拐地迎面走来。

    江姝月抬头,男子看得呆愣在原地。

    男子一脸不可置信,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杨兄,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是没看到佳作出现吗?”这时,一个书生上来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瘸子不是别人,正是杨氏的侄儿——杨茂。

    看着对面姑娘眉心的美人痣,杨茂心里一阵抽疼。

    早知自己会害死她,他怎么也不会听姑母和娇儿妹妹的撺掇。

    什么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他就能抱得美人归。

    呸!

    若没有那一出,自己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身有残疾,入仕无望,唯有常到青云斋来看一看,听着书生们侃侃而谈,方能感受到一丝活力。

    父亲区区一个正七品,在太仆寺典薄的位置一坐就是十年。

    若不是自己的腿瘸了,父亲好歹能给他在太仆寺谋一个差事,哪怕是喂马,也比现在强。

    想着过去的往事,杨茂恨死了自己,也怨恨姑母和表妹。

    “杨兄你慢慢来,我们就先去书院了。”那位书生与他打了招呼,然后跟几个书生说说笑笑地疾步离开。

    慢慢来,可不是得慢慢来,他一个瘸子能走得快吗?

    别人一句关心的话,在他听来都特别刺耳,像是在时刻提醒他,他是瘸子。

    跟书生们打过招呼,当他再次抬头时,那抹娇俏的人影已经消失无踪。

    他抬手揉了揉眼,四处张望。

    情急之下,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戴面纱的姑娘站过的地方。

    拉着一位过路的年轻男子问道:“兄台,请问你看见一位戴着白色面纱的女子了吗?”

    见男子不回答,他焦急地指了指自己额头,“她眉心有颗红色的美人痣,就跟仙女下凡似的。”

    男子一甩衣袖,杨茂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大白天的你说什么梦话?你这瘸子莫不是娶不上媳妇,想女人想出癔症来了?”

    男子语带讥讽,一甩衣袖继续往前走去。

    杨茂目光呆滞,站在原地喃喃道:“是真的,我看见她了,她明明刚才还在这里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路过的人见他跟疯子似的,没完没了地自言自语,纷纷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此时的江姝月已经进了桂香街对面的一扇大门里。

    院子很大,水榭荷塘,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连屋里的家什都有,虽然都是桃木和冬杉木,做工精美,贵在结实。

    花园也大,里面的花开得正艳,最后面的院子旁有一块空地,土里坑坑洼洼,或许曾经种的名贵花草,房主搬家的时候都带走了。

    房牙子见江姝月就跟走马观花似的,心里着急,连忙点头哈腰地问道:“姑娘,怎么样?这院子可还合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