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周小川浑身疼痛,意识昏呼呼的,完全处在茫然的半睡半醒之中。

    他只能无力的趴在江柔的后背上。

    瘦弱的身体随着江柔飞快往前的脚步,一颠一颠的。

    隐隐约约的……

    他好像感受到了妈妈的存在。

    周小川的母亲因为被凌辱的遭遇,变成了人人口中的疯子。

    但是疯子也是有清醒的时候。

    她清醒时,会满眼慈爱的看着周小川,会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小声的呼唤着“川儿,川儿”。

    更多的时候,周小川的母亲需要承担一个农村女人的责任,要下地干活。

    那个时候周小川还很小很小,甚至都不会走路。

    母亲会用一根布带子,将他绑在后背上,背着一起去下地。

    他就会像现在一样,趴在母亲的肩膀上……

    母亲干活的时候,他会被一颠一颠的……

    是妈妈啊……

    “妈妈……”

    “妈妈,我好冷……”

    “妈妈,我好疼……”

    一直倔强着,紧咬着牙齿,就是不吭一声的小狼崽子,在意识模糊的这一刻,最终是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呜咽。

    好疼……

    一整天以来,他都强忍着胃部时不时的痉挛。

    这样的疼痛,连一个大人都不一定能忍住。

    小狼崽子却硬生生的扛了这么长的时间。

    周小川紧闭着眼睛,眼角一颤,流出了一滴酸涩的泪水,跟狂风席卷而来的雨水混在了一起。

    “小川,你说什么?”

    江柔背着周小川不停往前走,一直在大口大口的喘息。

    暴风雨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冷风冷雨吹在江柔的身上,一阵一阵的生疼。

    在模模糊糊之中,她隐约听到了周小川的声音。

    可是周围嘈杂的声音太多了,以至于江柔根本听不清楚。

    她喊了几声,没有听到周小川的答复。

    “小川,你忍一忍,我们马上就到了,马上就能到了。”

    江柔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紧咬着牙齿 。

    如果一个松懈,她说不定会背着周小川,一同倒下去。

    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一个娇娇弱弱的白富美,浑身上下没有多少力气,能背着周小川走这么长一段路,已经是奇迹了。

    在江柔咬牙坚持的时候。

    他们终于看到了军营的入口。

    “柔妹子!我们到了!到军营了!”

    赵桂芬第一个兴奋的喊出声。

    江柔深吸一口气,托着周小川屁股的手,用力往上颠了颠,将周小川背得更紧了一点。

    两人在急匆匆往前。

    但是一靠近军营入口,就被站岗的哨兵给拦了下来。

    这里毕竟是军营重地,不是一般什么普通老百姓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

    哨兵背着枪,在暴风雨里笔挺挺的站立着,对着江柔和赵桂芬做出驱逐的手势。

    “两位同志,请后退,这里是军营,不准随意入内。”

    江柔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气,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所幸还有赵桂芬在一旁帮忙。

    “小同志,是我!我是赵桂芬啊,是你们二团长赵国胜的爱人。你看看我这张脸,难道你还不认识吗?”

    赵桂芬说着话,将手电筒的灯光往她脸上照了照。

    赵桂芬偶尔会到军营里给赵国胜送饭,只要登记了就能入内,哨兵也见过她几次。

    所以立马认出了人。

    赵桂芬紧接着又说道。

    “这位是江柔,江同志。是你们三团长周重山的爱人,是最近刚来的。这个小的是周团长的儿子,他生病了,情况很严重,必须看医生。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不得不大半夜的往军营里跑,就想让裴军医看一眼孩子……“

    简单的说明了情况。

    哨兵也看到了周小川那张惨白惨白的小脸,以及他疼痛难忍的神情,立刻当机立断道。

    “小何!你过来站岗。我带两位嫂子去医务室。”

    哨兵先安排好了站岗的任务,然后领着江柔和赵桂芬往军营里走,同时还从江柔的背上,将昏迷不醒的周小川给接了过去。

    江柔身上一轻,总算是能喘一口气了。

    但是周小川的病情还没确定,压在她心口上的石头,还是迟迟都没有放下。

    ……

    军营。

    医务室。

    医务室的条件相当简陋,但是多少是有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也有了能让周小川躺下的病床。

    值班的军医姓裴,年纪约莫五六十,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医生。

    裴军医一看这个情况,又听江柔讲了病情,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正神色严肃的在给周小川量体温,检查身体。

    江柔没有出声打扰,而是拉着赵桂芬到医务室外的走廊里说话。

    “桂芬姐,谢谢你这么晚还跟我跑这一趟。我要留在这里照顾小川,家里的另一个孩子,要麻烦你照顾了。”

    “什么谢谢不谢谢的,我现在就回去照顾孩子。倒是你……”

    赵桂芬上下打量了江柔几眼。

    她也是实在没想到,看起来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竟然能背着周小川走这么多的路。

    江柔把周小川护了个仔细,而她自己身上,却跟一个落汤鸡一样。

    浑身上下都在滴着水,没有一个地方是干燥。

    狼狈又湿漉漉的江柔,脸色发白,看着年纪更小了,像是十八九岁的孩子一样。

    赵桂芬看着都心疼。

    江柔读懂了赵桂芬的眼神。

    她摇了摇头说道,“桂芬姐,我没事的,能坚持住。”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多注意,别小的还没好,大的又闹病了。”

    赵桂芬叮嘱了几句,又冒着大雨回去了。

    江柔再一次回到医务室内。

    裴军医正拿着药瓶,手指轻轻一掰,咔嚓一声,掰断了安培瓶,然后是注射器。

    冰冷的药水,被注入了周小川的手臂上。

    先打针,然后是吊水。

    裴军医熟练的操作着各种医用器具,当针头插入周小川手背的时候,昏迷的周小川疼痛的呜咽了一声。

    “唔……”

    “小川,别怕。”

    江柔立马靠近,握住了周小川另外一只手,轻声安抚着。

    等裴军医做完后。

    江柔才出声问道,“医生,我家孩子怎么样?”

    裴军医听到江柔的话,尤其是那一句“我家孩子”,眼神不由往这个看起来狼狈又瘦弱的姑娘身上,多看了几眼。

    江柔一身湿哒哒的,但是看着裴军医的眼神很亮,目光里满满都是担忧,心疼着孩子。

    裴军医是部队里的老军医,各种家长里短听了不少,非常了解几个团长的家庭情况。

    先前哨兵就说,这是三团长周重山的爱人。

    周重山这糙汉子,是从哪来的福气,竟能有这么一个好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