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枫表情有些尴尬,这才想起稻妻的神之心被他连同正机之神一起吞了。这样的破坏性行为,自然会引发世界支柱的连锁反应。

    “这……还有的救吗?”

    “没有,即使有,此时也毫无意义。”

    天理摇摇头。

    “为什么?”

    陈天枫疑惑。

    天理没有回答,只是沉默。见此,陈天枫也没有坚持询问。如果天理愿意开口,那么无需他再三追问,祂自然会详实告知;同样,若是祂不想解答,即使自己横刀威胁,祂也不会开口。

    天理望着虚幻支柱,脑海中浮现出自祂降临提瓦特后,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唇角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浮现,又很快消散。

    祂想起魔神战争前,大地之上魔神与魔神、魔神与人类和谐共存的光景,想起尘世七执政制度确立后,人类被剥夺自由引导元素的能力,魔神则悲痛坐于神座之上,暗自舔舐伤口的景象。

    想起坎瑞亚深渊之变,想起七神听令赶赴战场,参与毁灭无神的人类国度折损,想起七位执政自坎瑞亚返回后的背叛,想起……

    七位尘世执政,如今已有六位明确叛离天空岛,叛离祂,转而投入异界神明的阵营。

    竟只余下一位火神……呵,火神。

    世间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么?

    天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满是平静。

    “异界神明。”

    “说。”

    “你自枫丹而来,芙卡洛斯有告诉你,祂应对预言的方案吗?”

    “你很好奇?”

    “嗯。”

    天理颔首,没有否认,道:“魔神与龙类彼此敌对,相互之间更有着血海深仇,应当不能共存才对。我想知道,芙卡洛斯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一位龙王转换了阵营。”

    陈天枫没有隐瞒,斟酌着用语,将芙卡洛斯的谋划讲出。

    “牺牲自己,去赌新生的水龙王会成功融入人类社会,在其重获完整古龙大权后,【赦免】枫丹人的罪孽么。所以……又是所谓的【真心感化】?”

    天理沉默片刻,满是威严的金眸中有细小涟漪泛起,似乎想起另一段魔神与龙王的故事。

    “那位名叫芙宁娜的纯水精灵的确很了不起,我认可她的勇气与牺牲。但芙卡洛斯……真是天真。”

    天理顿了顿,语气漠然地吐出另外几个词汇:“愚蠢。”

    “幼稚。”

    “软弱。”

    “怯懦。”

    陈天枫静静听着,等天理结束评价后,沉吟几秒,询问道:“如果是你的话,如果你置身于芙卡洛斯的处境,排除我的干扰,你会做什么?”

    “枫丹预言危机的根源在于厄歌莉娅的半成品造人,而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完整的水系古龙大权。若我手中有一半的大权,又知晓拥有另一半大权的水龙王位置所在,且那时的祂方才新生,绝不是我的对手。”

    天理平静道:“我会趁机抓捕并囚禁新生的水龙王,尝试将祂体内的古龙大权剥离,由我掌控,亲自赦免子民的罪孽。”

    而不是去赌生死仇敌会被感化,将国度与子民的安危尽数交于大敌之手。

    “古龙大权无法从龙王体内彻底剥夺。”

    陈天枫摇摇头。

    “可以,你就做到了。”“我是特殊情况,不能当做样例。”

    “那么如果我说,【古龙大权无法从龙王体内彻底剥夺】这句话并不完整,完整的话语是【古龙大权无法永久从龙王体内彻底剥夺】,你是否会认可我的评价?”

    “无法永久?”陈天枫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皱眉道:“芙卡洛斯并不知道这个隐秘。”

    “所以我说祂愚蠢。”

    天理说道:“权柄永恒存在,但龙王却会死亡,那么当旧龙王死去,新龙王未诞生之际,权柄又在何方?”

    “芙卡洛斯想到了水神神位破碎,古龙大权会自动归于龙王之手。那么祂为何不调转思维,想一想若水龙王死去,而水神恰在现场,古龙权柄又是否会出现向水神聚拢的可能?”

    “祂不需要长久持有完整大权,哪怕只一瞬,也足够祂赦免罪孽,解决预言。”

    “再退一步讲,即使一定要牺牲自己,可为何不对水龙王加以限制?以禁制而非情感,以契约而非祈求,强制水龙施行【赦免】,再剥离出属于水神的古龙权柄,将其交给自己的继承人——比如那位芙宁娜。”

    “若是我的话,我不会选择相信敌人,而是竭力做到将伟力归于自身。哪怕只一瞬,哪怕身死,为枫丹留下的,也将是新的水神,和可操控其生死的残缺龙王。”

    天理看向陈天枫,金眸中看不出丝毫情感:“如何?”

    陈天枫满心感慨,向天理拱拱手,真诚道:“佩服。”

    天理唇角微翘,又很快落下,想来很是受用陈天枫这一层次的存在的认同:“若是你的话,异界神明,你又会如何抉择?”

    陈天枫想了想,道:“应该和你差不多,我也不擅长相信敌对阵营的人。”

    “……”

    天理似乎笑了笑,收回目光,闭上双眼,道:“在你剥离转移古龙大权时,我便已经将预言撤销的条件设置为:提瓦特世界内,再无任何纯水精灵伪装的人类存在。”

    “你可以离开了,异界神明。”

    “多谢。”

    陈天枫道了声谢。

    如今芙卡洛斯掌控完整水系古龙权柄,只需催动权柄,便可覆盖整颗星球,让所有纯水精灵所化的枫丹人——无论其是否身处枫丹,彻底成为真正的人类。

    天理修改预言后,无需洪水,无需审判,也无需水神落泪,预言便可顺利解决。

    “你怎么还不走?”

    天理依旧闭着眼,如同雕塑:“还有什么事么?”

    “有。”

    陈天枫点点头,手掌不自觉按在刀柄上,看向虚幻支柱,道:“你先前说修复支柱也无意义,我想知道为什么。”

    “这应当与你无关。”天理语气毫无波澜:“无论提瓦特出现何种变故,你都不会受到影响。”

    “不,有影响,影响很大。”陈天枫微微摇头:“我的朋友在这里,他们的家在这里。我无家可归,故乡难回,但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和我一样。”

    “朋友……你真的将他们视为朋友?”

    天理睁开双眼,金眸映着他的身影,以及祂身后狰狞可怖的巨蛇,眼含探究之色:“还是说,你认知中的【朋友】,其实另有所指?”

    “在成为神明前,我亦是人类,所以不必怀疑我的认知。”

    “……我明白了。”

    天理看着他,沉默良久,终于缓缓颔首,道:“提瓦特即将迎来外部的毁灭,所以即使内部重归完好,也毫无意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