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许开捂住胸口,咬下一口大药。

    即使及时关闭了空间通道,最后的余波依然将许开胸口击穿。

    唯一的好处在于先前获得了不少大药,保住命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胸口上的这个洞恐怕要留一阵子了。

    “许开,你没事吧!”黄图急切地问道。

    “问题不大,死不了。”先前正是许开挡在了黄图身前,能让成为圣道秀才的他受伤至此的余波,恐怕足以杀黄图好几个来回了。

    “先出去再说。”穿梭在空间通道之内,许开除了胸口的疼痛什么都感受不到,一切皆是一片漆黑。

    忽然,他二人撞到了一层薄膜上。

    那薄膜轻柔无比,是以即使他二人以极高的速度撞了上去,也没什么大碍。

    二人的穿梭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许开疑惑地触摸着那层屏障。

    黄图也上手抚摸着屏障,一边感受一边与自己读过的书籍中记载的内容以一一比对,最后确定了答案,脸色却也变得铁青。

    “许开,这恐怕是世界隔膜。”黄图声音低沉,原本他还为死里逃生而感到庆幸,现在一道高耸在他们面前的墙壁彻底堵死了他们最后的去路。

    “世界隔膜是什么?”

    “据《圣行记》记载,世界隔膜是世界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类似于世界屏障,但更加高级。若是世界隔膜,恐怕只有圣人剑可以破开隔膜。”

    许开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圣人剑?我们去哪搞圣人剑?”

    黄图摇了摇头:“圣人剑不是说圣人用的剑,而是圣人的唇枪舌剑。写出一首足可以用至圣人境的蕴剑诗,以这首蕴剑诗所蕴养出来的剑即使只是初步形成,也可以成为圣人剑。”

    “以往的圣人的蕴剑诗你记得住吗?”

    “只能用自己写的诗。”黄图苦笑道,“路边找只癞蛤蟆叫都比你写的诗好,而我自知写不出那样的诗。许开,要不要准备遗言了?”

    许开深深地皱眉。

    “蕴剑诗是什么?”

    黄图傻眼了,他想过很多次许开无知的下限,却压根没想到他能这么无知。

    “别说进书阁了,我看你连先生讲过的修行课都没认真听过吧。”

    “考试又不考那些东西。”

    “……很有道理。”黄图无奈地说道,“所谓蕴剑诗,就是诗中含有锐利之意的诗句,并不一定需要主题是剑。只要足够锐利,便可蕴养唇枪舌剑。”

    许开若有所思,若是如此,他还真记得一首。

    “最麻烦是即使我们能写出来,我们也不是举人,无法使用唇枪舌剑,这里注定是死局了。”黄图已经近乎心灰意冷了。

    “不见得。”许开说道。虽然他没有像举人那样能做到文气如柱,但单论文气总量的话,他恐怕并不输于举人。

    据他所知唇枪舌剑只与单纯的文气有关,若是如此,他还真有几分可能在秀才时就做到唇枪舌剑。

    于是他弄破手指,以血液在半空书写:“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鲁迅先生的《自题小象》。

    轩辕除了指代黄帝以及华夏之外,本就是名剑之名,且整首诗声调激越,感情强烈,虽然第一句涉及的典故是此世不存在的希腊神话,但整首诗也堪称锐利无比了。

    果然,一道锋利无比的锐利之气在血中成型,形成了一把剑的雏形。那把雏形不断地散发着锐利的剑意,几乎要把空间割破。

    黄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许开明明只是个秀才,为何可以开始蕴养唇枪舌剑了?

    而且据黄图所知,以蕴剑诗蕴养剑时,出现的都是一把完整的剑,文道高深者甚至可以将其实体化随身佩戴,可为何许开凝练出来的却只是剑的雏形?

    不,更为骇人的难道不是许开居然能写出这么好的诗吗?!

    即便只是雏形,锐利之意依然不可抵挡,令黄图感到皮肤刺痛,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许开手提长剑,一把砍在世界隔膜上。

    砰地一声巨响!

    隔膜在其锐利之意之下剧烈颤抖,扭曲变形,但最后竟是没有破裂!

    许开神色一凛,心道这下麻烦了。

    他所知晓的最为锐利、且这個世界并未出现过的诗都无法奏效,那又能怎么办?

    黄图也脸色难看,此时已经不是去计较为何许开能写出这么好的诗的时候,连这首诗都无法达到圣级的标准,那又有何诗能砍开这隔膜了?

    忽然,感觉到了什么黄图回头一看,惊恐地尖叫道:“命尘!祂追上来了!”

    许开却还在沉思之中。

    什么是最为锐利的?

    什么是最为锋利的?

    若说是实物,许开确实知道不少,但此时需要的却是形而上的东西,那些东西又有何作用了?

    “不对,锐利之意讲求的是一种意念,一种思想,既然如此,那么科学史上最为锐利的刀刃便是——”

    时间已不足以让许开将其写下,于是许开大吼一声,将那科学中最为锐利的“刀刃”昭示于这个世界——

    “如非必要,勿增实体!”

    锐利之气如海啸一般在世界隔膜上汇聚,竟是光靠那些逸散的锐利之气都在隔膜上留下了一道道的痕迹!

    许开直接以手掌握住那些锐利之气,而锐利之气却并未伤到他一丝一毫,在他手中逐渐凝聚成形,竟是形成了一把剃刀!

    奥卡姆剃刀!

    许开狂嚎一声,举起剃刀往世界隔膜上狠狠一划,那坚固无比却又富有弹性的世界隔膜在这把剃刀之下如同最为柔软的豆腐,被一刀斩破!

    许开提起黄图的后颈,冲了出去。

    ……

    ……

    魔族半圣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不是说那许开写不出好诗来吗?怎么这一句“我以我血荐轩辕”竟是让他都感到了心惊?

    好在这首诗并未达到圣人蕴剑诗的水平,他不禁松了口气。

    然而,更为震撼的事情发生了。

    许开仅凭两句八个字便生成了一把剃刀,然后隔开世界隔膜,溜了。

    人族确实有四言诗的说法,不过已经很少见了。

    然而即使是四言诗,也没有两句就完事的说法啊?

    更何况这八个字里哪来的锐利之意了?

    “竟然给他逃掉了。”半圣面色阴沉如水,“连这一次都不能杀死他的话,以后想要杀死他就更难了。”

    “以后就别想着用炼魔秘境吞掉对方了,老老实实的直接杀了多省事。”半圣叹了口气。

    随即,他拿起一块玉牌,注入魔气。

    而命尘身体上所插着的那把剑,再度深入祂的身体,巨大的力量将命尘推向那座华丽的宫殿,再度将祂钉死在玉座之上。

    一切归于寂静。

    ……

    ……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怎么又是从天上掉下来啊?!”

    两道巨大的声响打破了考场的寂静。

    许开与黄图二人准确地砸落进了某个考生的单独考室,将他的桌案砸得稀碎,卷上未干的墨水也被这一砸将试卷涂抹得漆黑无比,再也看不出来卷子上写得什么。

    许开站起身来,而黄图体魄较弱,并未能完全站起来,撑着膝盖弓起身子站在许开后面。

    云青山抬头看去。

    忽然,她惊惶失措地大叫一声:“鬼啊啊啊!!”

    惊叫声响彻了整个考场。

    许开胸前开了一个大洞。

    而弯着腰的黄图的脸正好从那个洞透了出来。

    于是云青山看到的是面前此人头上长着一个脑袋,胸口又长着一个脑袋。

    “是我,许开。”许开连忙捂住对方的嘴。

    见云青山冷静下来,许开松了一口气。

    见到来人是许开,云青山和蔼地对他微笑。

    “许开同学,真是好久不见。原来你不是鬼啊。”云青山和煦地对许开说道。

    “啊,确实。这里是哪里来着?你在做什么?”

    “这里是定州的州试现场。”

    许开呼吸一滞。

    “而伱坐碎的,是我的考桌;你弄乱的,是我的试卷。”

    云青山依旧和蔼地微笑。

    只是额头暴起的青筋出卖了她此时的真实情感。

    许开感受到了一种恐惧。

    他连面对命尘时都没这么害怕过。

    许开刚想解释道歉,却见定州巡抚大人脸色铁青,领着十数位州兵突然来到此地,厉声喝道:“何人擅闯州试重地,给我拿下!”

    那些州兵立刻上前,制住许开与黄图二人。

    “大人,等一下,我们只是……”许开刚想解释,巡抚却是暴怒地呵斥:“这两人擅闯府试重地,疑似勾结于科考舞弊,立刻拿下,送往国都严肃审问!”

    二人没有反抗,反抗了反而会把动静搞大,增加妖魔二族再度刺杀他的机会。据林圣所言,大历圣人也对此事严加关注,而圣人监察天地,或许早就发现了他二人。

    云青山看看被押送走的许开与黄图,又看看自己凌乱的试卷和破碎的桌案,再看看只剩下不到一半的考试时间,欲哭无泪。

    ……

    “……但我确实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关在囚车上。”

    官道上,一辆囚车格外引人注目。

    路过的人都停驻观看。

    巡抚简单审讯了一下就往上报,同时派了辆囚车将他二人送上京。

    然后他二人就被关进囚车里送上路了。

    要不是读书人不带枷,他们恐怕会更惨。

    不过饶是如此,他二人也被设下了会封禁体内文气的巡抚令。

    “不是说圣人监察天地吗,怎么还没发现我们啊?怎么我二人从炼魔秘境死里逃生结果却要被当成罪人审判啊?”

    许开趴在栅栏上,泫然欲泣,声声哀啼,胸口上的大洞更显得他凄惨无比,好似能令天上降下六月飞霜。

    却见车夫直接一把扯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实的容貌,他对许开怒道:“行了,还在这里叫,当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这辆车上吗!”

    许开与黄图惊喜道:“先生!”

    车夫竟是王心。

    王心没好气地说道:“别抱怨了。你以为圣人没察觉到空间波动?如此安排就是为了保密性,要是大张旗鼓地宣传你平安归来,固然可以振奋我人族士气,但现在是边境作战最激烈的时候,难保他们再度来暗杀于你。”

    许开点头:“我知晓了,先生。”

    “不过你二人能平安归来,倒也确实值得庆幸。你们知道人族唯二从炼魔秘境中活着出来的人是谁吗?”

    “还真有?”许开惊奇道,“是谁啊?”

    “是至圣先师孔子和中央帝国初代帝皇。”

    二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二人堪称人族史上最伟大的存在,他们竟能在这方面与他们相比?

    王心说道:“你们还是先讲讲炼魔秘境内有些什么。我们此前对于那里可谓是一无所知。”

    许开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王心边听边点头,直到许开说到炼魔秘境内竟然封印了一只命尘时,他也不由得色变,感叹道:“当真是大手段。只是可惜了林圣大人。”

    “嗯……你们进去了七天,结果出来却是三个月之后,直接到府试时间了。看来炼魔秘境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也并不相同。”

    直到许开讲完,黄图补充了一些地方后,王心感叹道:“你二人带来的情报太珍贵了,此前我们从来没有获得过这方面的消息。你们为人族立了大功啊。”

    “先生,不是孔子与初代帝皇也出来过吗?他们没有留下记载吗?”

    王心摇摇头:“确实有一些,只是太过模糊。我想可能是他们没有想到后世的魔族会将炼魔秘境作为一种坑杀人族的手段吧,具体为何,我也不知。”

    随即,王心又说道:“你们立下了如此大功,根据圣人的指示,可送往天庠入学。”

    许开反应不算太大,黄图却是大惊道:“天庠?!人族至高学府天庠?!”

    “正是。”

    “先生,且不说其他要求,不是有一条硬性要求是最低举人才可入学吗?”

    “许开是圣道秀才,自不可以常理论之,而你们更是带来了如此贵重的情报,为我人族立下大功。足可奖励你前往天庠学习。”

    停顿了一下,王心接着说道:“其实最低举人并不是硬性要求,只要立下足够的功劳,就可以为自己或子孙降低门槛,只是此前没有人单凭自己的功劳就可以在童生时将自己送入天庠的人罢了。”

    说着,王心又微笑道:“若是你不愿前往天庠,也可以选择将自己的功劳兑换成各种宝物,只是那样你们就去不了天庠了。”

    黄图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能够入学天庠对于一位学生来说是比肩考上状元的荣耀,他不可能换成其他的。

    许开却是直接问道:“能换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