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多了个人。

    他身姿挺拔,留山羊胡,一头短发微微夹杂着些许银丝,眼眸深邃而锐利,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而左脸的诡异伤疤,腰间系着一条宽大的黑色腰带,两端挂着象征着火焰力量的挂饰,轻轻摇摆,更让他显得狠辣几分。

    此人浑身上下冒着古怪的气息,仿佛站在那里,便让整条走廊的空气变得焦灼。

    毫无疑问,此人便是那位一组组长宋南寿。

    “三长老!你,你居然……为什么?”宋玉春一下子瞪大眼睛。

    “呵。”

    宋南寿脸上露出一丝轻蔑,手掌里撺着一捧明亮的火焰,嗤嗤作响,似乎在燃烧着什么,嘴上冷冷道:

    “时来天地皆同力,时去身心不自由!春丫头,要怪你就去怪你的父亲!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今天你们全部都要死!”

    他抬手一扬,掷出掌中膨胀的火焰。

    轰——

    炽烈的火光拧成一股绳,角度刁钻,宛如毒龙,炸裂的声响让两女目光骇然。

    太快了!对方是实打实的三阶,以有心算无心,差距太大了!

    躲得掉吗?唐莹心头骇然,她感觉以自己的速度,似乎躲掉的可能性也不大。

    但至少有一点机会,也得拼一拼。

    眼看火光就要吞噬一切,突然,身前凝现出一面厚实沉重的金光护盾,层层展开,连续凝聚出五层。

    火龙和护盾相撞,爆炸出阵阵余波,炸碎了足足四层护盾,在最后一层上,火龙能量耗尽而消散。

    “嗯?铁壁铜墙?”宋南寿心中一惊。

    他本来以为多出来的这个男人不过是某个一阶的组员而已,按照他的判断,这一招足以全灭这三个小辈。

    却没想失算了。

    这人是谁?她们哪里请来了一位“龙象”当保镖?

    事情超出自己的判断,宋南寿一下子警惕起来。

    徐束没有回答,而是收起残余的护盾,接着瞥了中年男人一眼。

    用火的能力这么强,这个宋南寿什么职业,不问可知。

    “火法师”是“猎人”途径阶段二,这家伙是三阶高手。

    所以,他是一位“灭魔将军”!

    连一刻也来不及为死去的组员哀悼,徐束收起思绪,转而向对面的中年男人说道:“一组组长宋南寿是吧?久仰,在下徐束,十组组长。”

    十组组长?他怎么会在这?不是说他没来吗?他不是只有二阶吗?为什么能挡住我的攻击?有这么厉害的二阶?

    宋南寿眯了眯眼,心头有些震撼,却阴沉着脸说道:“你就是那个被破格提拔的徐束?呵,确实有几分本事,但也不过如此,终究不过是一个二阶。”

    徐束点点头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出来你和我的组员宋玉春有私人恩怨,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那她就交给你处置了,莹莹我们走吧。”

    说着,徐束拉起唐莹的手作势就要离开。

    “啊?不是,长官你……”

    听到这么一番话,唐莹和宋玉春人都傻了。

    刚刚徐束撑开护盾挡住攻击,保护了两人,她们心中对徐束又是感激又是敬佩。

    可怎么态度变化这么快啊!

    徐束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墙壁,最后看了看地面。

    这地方看起来和之前一般无二,但是徐束有着“灵性感知”的天赋。

    他知道,此时此刻,四面八方都布满了各种杀机和陷阱,一步走错就要彻底陷入被动。

    徐束感觉,这“灭魔将军”刚才直接出手时,发挥的威力似乎并不强,自己精卫多没开,光是铜墙铁壁他都不能一击打破。

    这威力,远远不如当初的英雄会三当家,那位“宗师”。

    但是此人布下的陷阱,威力似乎比刚才的火龙还要厉害多,给徐束强烈的威胁感,不敢随意轻举妄动。

    这就是“猎人”途径的特殊吗?

    停顿片刻后,徐束转头望向宋南寿说:“宋组长,那就说好了,放我们走了?我发誓今天的事情,绝对不出去乱讲话。”

    宋南寿嘴角一抽道:“你在和我开玩笑?”

    徐束认真道:“怎么会呢?你看,首先我没得罪你们任何人,这是你们私人恩怨,和我无关,你要父债子偿,和我们外姓人有什么关系?”

    “其次,你是灭魔将军,而我是除魔金刚,咱们很有缘分啊!”

    “你放我离开,我帮你保密,如何?”

    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态度相当诚恳。

    “长官,这……”唐莹沉默了。

    她突然觉得徐束好有道理,自己好像没有确实没有必要掺合这件事,但又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长官……”宋玉春沉默了,她感觉自己被抛弃了,想挽留,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敌人可是一位三阶的存在,自己何德何能,让别人为自己卖命?

    别说她们俩,就连宋南寿都沉默了。

    他冷冷地望着徐束,看了至少有一分钟。

    他在衡量徐束的实力,在衡量如何出手。

    气氛不断在跌至冰谷和灼烧如火之间反复横跳。

    突然,宋南寿眼珠一转,露出了笑容,双手抱在胸前说:“小子,不得不说,你说得有一点道理,今天是我的家事,你走吧,我不杀你们。”

    徐束嘴角一翘,便没继续理他,而是看着宋玉春问:“我们都要抛弃你了,你怎么不哭?你家的三长老要动手杀你,你怎么不叫他停下啊?你叫啊?不是很会叫吗?怎么不叫?”

    啊?

    宋玉春被问懵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她看见了对自己眨了眨眼的唐莹,看见了徐束用牵住唐莹的手来故意遮挡住的三棱刺。

    下一刻,她突然福至心灵,张开小嘴,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三长老,你不能这样啊!我们是一家人,我小的时候你还亲手抱过我,你不能动!你不能动!你踏马的不能动啊啊啊!”

    她哭得十分大声,哭得情真意切,哭得喉咙里发出咕滋咕滋的古怪声响,哭得空气一阵阵诡异的波动蔓延而出,瞬间包裹了宋南寿,让他动弹不得。

    “法官”的“法令”,生效了!

    “动手!”徐束伸手一推,让唐莹借力,瞬息之间出现在了宋南寿身后,三棱刺直刺对方的后脑勺,自己则是借助“夸父追日”的效果,速度激增,转瞬即至。

    ——他刚才偷偷用三棱刺划破了掌心,留了几滴血在唐莹身上,把她当做追日目标,提升自己的速度。

    在战斗思路和技能的活学活用这一点上,徐束从不让人失望,毕竟他是可以发明打胶触发逐日金枪的天才。

    “……”

    宋南寿的表情瞬间凝固。

    只一瞬,他就落入了面对三人围攻偷袭的局面。

    对于一个三阶高手而言,被三个二阶围攻,危险吗?

    按理说,这不算什么。

    但问题是站着不动硬挨打,却又不是同一回事。

    按理说宋南寿可以一开始就直接躲开,让宋玉春的攻击落空,但是他之前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徐束的身上,因此在宋玉春嚎哭的时候,不慎中了招,被控住了。

    宋玉春只有二阶,但是她的实力绝对不低,这一点,曾经被“法令”硬控过足足三秒时间的徐束最有发言权。

    宋南寿作为三阶的“灭魔将军”,光看等级,肯定比徐束要高。

    但是在对于“法令”的抵抗能力上,他不仅没有更强,反而比徐束弱不少。

    如果单论肉身强度和抗打能力,徐束可以说在同阶之内根本没有对手,甚至跨一个大阶,也罕有几个职业能和他掰手腕。

    这就是传说级的“力士”和“铁衣”带给他的自信。

    他这人特长不多,最大的特点就是硬!

    所以,宋南寿能在法令下抗多久才能脱离束缚?

    两秒。

    但不是像徐束那样靠肉身强行挣脱,而是使用了“灭魔将军”的技能:炎火焚魔。

    他的身上冒出了一条条的蓝色火焰,像是将自己给捆绑了起来,绕得一道又一道。

    这些火焰以法令上蕴含的咒力为目标,宛如饥饿的贪吃蛇,疯狂吞食起来。

    只需要短短的两秒钟,宋南寿就能从这种被束缚的控制中脱离出来。

    就在这短短的两秒内,唐莹横跨十多米,手指的三棱刺狠狠扎穿了宋南寿的后脑勺,并且连续捅了三下。

    噗嗤噗嗤噗嗤!

    宋南寿表情痛苦至极,但是后脑勺一片模糊,喷出来的却不是血腥的脑浆,而是一捧捧高温的岩浆。

    “炽烈如火”!

    他将体内的血液转化成了高温的火焰,强行抵挡着这本足以致死的伤害。

    唐莹捅了他五下,就像是扎破了一个装满开水的洞,喷出的高温把她灼烧的身上衣着都要没了,但她仍旧咬紧牙关拼命。

    手背和大腿白皙的皮肤被烫到火红,飘出阵阵肉香,唐莹仍旧不肯放手,敌人是她此前从未敢动过手的三阶强者,不放手一搏,不拼命,就要死!

    “啊啊啊啊!”宋南寿表情狰狞地嘶吼起来。

    “啊啊啊啊!”唐莹也痛苦地尖叫起来。

    她双目赤红,将受到的伤害和杀意混在一起,拧成一把血色钢锥。

    “血杀术”!

    砰!砰!

    血锥重重地钉在宋南寿的头灵盖上,爆出更多的血红色的岩浆!

    但是两秒钟到了,身上的法令终于失效,宋南寿耗尽了“炽烈如火”的所有储备,终于是抗下来了。

    “啊啊都给我去死啊!”

    宋南寿痛苦到疯狂,他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他化作一个火人,抓住身上的唐莹扔了出去,同时滚滚火蟒爆向四周,似乎要烧净一切。

    他这次长了教训,因此没有针对徐束,而是选择率先攻击唐莹和宋玉春,务求在瞬间除去这两人,然后空出手来对付徐束。

    在他判断,一位“刺客”,一位“法官”配合起来的杀伤力,比一个“铁衣”强得多。

    “铁衣”只不过是背着龟壳难杀而已,他们的战斗力、破坏力,并没有那么强。

    先杀‘输出’!

    宋南寿凝聚精神,火焰凝成鞭子,狠狠抽打在重伤的唐莹和宋玉春身上,他有把握将她们瞬间杀死。

    “呜!”

    空气中突然响起了刺耳至极的尖啸,不像人类能发出,像是一个预警的大喇叭。

    伴随着尖啸声,唐莹和宋玉春身上多了一个蓝汪汪的护罩,挡住了这一击,飞快变得稀释。

    ‘怎么可能?铁壁铜墙不可能脱离身体去释放……’

    宋南寿茫然望去,看到空气中多了一个沙漏,飞快流逝,几秒钟就全部流逝殆尽,带着护罩一起消散。

    这沙漏却不是‘无为沙漏’,而是徐束剩下的硕果仅存的三件道具之一:【死亡嗅觉(优异)】

    所谓队友祭天,法力无边,使用后将获得一个沙漏,当徐束的队伍中,有人即将面对致死的威胁时,死亡嗅觉沙漏将会直接清空,发出尖叫提示,并提供一个优异级别的护罩,持续一定时间。

    此刻,【死亡嗅觉】预判到了唐莹和宋玉春受击必死,因此立即发动,并且成功挡下了这一击。

    “一件优异级的咒具?”宋南寿难受极了,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咒具的启动会如此快。

    回答他的是一个沙包大的——肩膀。

    “铁山靠”来袭!

    徐束围绕宋南寿转了两圈半,铁山靠和肘击交叉打出,直接把宋南寿撞得浑身散了架。

    宋南寿大口吐血,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徐束:

    “不可能,你明明是铁衣?怎么会……”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铁衣”的杀伤力,竟然甚至都比同阶的“刺客”也差不多。

    但他已经没有资格发问,因为徐束一句废话也没说,连续几个共工触山,劈头盖脸压了上来。

    没有了“炽烈如火”的保护,此时的宋南寿相当于在用他自己的肉身,在和徐束强行对轰。

    即便高了一阶,但和徐束对拼肉身无疑是在找死,所以他很快就被徐束活活创死了,变成了六块,身体一块,头手脚各自五块。

    宋南寿一死,布局在周围楼梯上、门缝里、天花板夹层中、地板瓷砖下面等等多出地方的险恶陷阱,便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咒力的加持,迅速失效了。

    尘埃落地,徐束捡起地上的一条黑色腰带。

    这腰带非常显眼,他拿起来往自己身上依靠,果不其然有一道金光液体流进了内裤中,这是宋南寿的升格驱动。

    唐莹和宋玉春看着地上残尸遍地的惨状,看着宋南寿那瞪大的死不瞑目的眼睛,不由得纷纷吞了吞口水。

    “宋南寿,死了。”

    “堂堂一位三阶高手,猎人协会会首家族宋家的三长老,手握实权的大人物,就这么死了?”

    “他被我杀了?”

    大敌斩灭,尘埃落地,看着满地血淋淋的尸块,她们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徐束丢过去一瓶圣水,给手脚皮肤严重少伤的唐莹,随口道:

    “不过区区一个三阶毛贼罢了,算不得什么?我们三个人加起来六阶,杀个三阶不足为奇。”

    唐莹也不客气,拿起圣水往身上抹;宋玉春好奇道:“还能这么算?”

    徐束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难道非要我告诉你本人曾征战苍天,力斩六阶邪神的故事吗?

    这话其他铁衣说有装逼的嫌疑,但是他徐·朱武·束有资格说。

    看到唐莹几乎整个露在外面,差点被烤熟的香喷喷大橘,徐束想起来一位愿意为自己做鸡汤的故人,突然有些心动,目光落在了新鲜食材:宋南寿的身上。

    这三阶高手的肉身,可比什么一阶的臭鱼烂虾好多了,对于新入的三只阳神而言,绝对是大补的东西。

    徐束目光一转,回头道:“你们先治下伤,此人身份不低,得毁尸灭迹,不能让人知道。”

    说完,直接把地上的残尸一收,走到无人处,拍了拍窄袖观音,让她唤醒里面的三个阳神。

    窄袖观音本来在装死,在安全区范围内她一直如此,但是徐束摸她,她只能不情不愿地稍微打开一条缝。

    “谢谢大人!千岁姐姐和尸狗姐姐也说谢谢。”纪雨欢呼一声,张开血盆小口,飞快地把宋南寿的尸身给吞了。

    她舌头灵活,非常能舔,把血舔得干干净净,一滴都没有剩下,这就是阳神·除秽二字的含金量。

    喂了一顿阳神,徐束回到走廊,看了看301的屋子,最终还是放弃了某些想法。

    有些事做了后果很严重,比如杀死宋家老三,但是这事可以做得,因为对方不可能真的放自己离开。

    有些事做了没后果,比如那些十组组员的尸身,吞了可以推到宋南寿的身上的去,但是这事做不得。

    这些人虽然”未曾谋面”,可毕竟也能算作是下属,徐束觉得自己做人的底线虽然可以灵活变通,但有还是得有的。

    唐莹和宋玉春恢复了大半体力,望向徐束:“长官!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这一声长官,叫的是情真意切,酥酥麻麻。

    经此一战,两人这次是彻底把徐束当自己的领导看了。

    徐束想了想说:“现在可以往上汇报了,当然你们最好是先向自己家里信得过的人汇报,然后找人,你们先给其他组员兄弟们收尸。”

    “好,我这就联系我爹!”宋玉春点点头,这次她差点死在这里,心中后怕至极,连带着对另外两个长老也不信了,只有自己的亲生父亲信得过。

    唐莹也联系了家里人,叫了人过来处理事情,她咬着嘴唇望向徐束,柔声道:“长官,那你呢?”

    “我?我还得去找个人。”

    徐束望向天花板,嘴角翘起说:“不是还有个无常?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