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欣穿上鞋,走到旁边唯一的衣柜前,将柜门打开,拨开衣物,从柜子的最里面掏出一个墨绿色的钱袋子。

    这是顾家全部的积蓄。

    苏亦欣嫌弃顾家穷,但顾卿爵没有虐待她,还将家里的银钱放在她的房中,由她保管。

    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如此心性,就凭这点,苏亦欣也要想办法将这场灾祸化解,保全他们的性命。

    苏亦欣扯开袋子,从里面拿出六枚铜板,将钱袋子系上放回原处,自己则坐在旁边的小矮几上。

    卜卦需净手焚香,这是规矩。

    就算现在条件简陋,不能周全,收拾一番还是必要的。

    如此,苏亦欣便又起身出去打了盆水,端到房间,因为手上端着水,苏亦欣只用脚轻轻的将门带上,并未下横闩。

    净手洁面,收拾一番,这才重新坐回矮几旁。

    苏亦欣深呼吸一口气,郑重的将六枚铜钱撒出去。

    此法是利用六爻预测,以六枚铜钱来变化出阴阳之爻,组成卦象,对其进行解读。

    苏亦欣身为风水世家传人,卜福祸知生死晓富贵,最为擅长的就是卜卦。

    此时,卦象已成。

    苏亦欣刚要观察卦象,门被推开,本来应该在隔壁睡觉的顾卿爵,此时一脸审视的看着苏亦欣。

    “你在做什么?”

    顾卿爵来的太突然,桌上的铜钱根本来不及收。

    苏亦欣微微一愣,很快缓过神来,面带笑意的看着顾卿爵。

    “如你所见,这是铜钱。”

    “我知道这是铜钱,我是问,这是什么?”

    顾卿爵是同源镇有名的童生,原因无他,年仅十岁就下场取得乡试头名,这在整个大宋都是独一份的存在。

    这样的顾卿爵,就算不懂卦象,定能看懂苏亦欣是在卜卦。

    可是,她一个苏家养女,大字不识一箩筐,还很不受宠。

    既不受宠,年岁又小,她是如何学会卜卦的?

    顾卿爵审视的目光越发明显了。

    苏亦欣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谁让她现在没有修为,以至于顾卿爵推门而入不知,被撞了个正着。

    苏亦欣瞧顾卿爵的反应,知道他定是看懂了。

    原本也没打算瞒着,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自己是玄术师,会卜卦,会相宅,会降妖捉鬼还会点医术。

    就想着以后在慢慢告诉他。

    现在误打误撞被他瞧见,苏亦欣觉得,索性将事情讲清楚,以后也不用遮遮掩掩,反而方便行事。

    “我在卜卦,你看这卦象,上下各一个阴爻,中间四个阳爻,可以看作内外都被小人把守着,正人君子有性命之忧。”

    顾卿爵看不懂卦象,不过苏亦欣解释一番就懂了。

    他面色严肃道:“这么说,我们还有危险?”

    “不错,从卦象上来看,祸起东北方,对我们而言,是大难临头之灾。”

    东北方?

    顾卿爵面色微微一变,难道是他们?

    “你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

    顾卿爵自持稳重,但还没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她又是玄术师,很容易看出他的心思来。

    这分明是不信任她,没打算跟她和盘托出呀。

    小样,要不是有个婚书,将两人紧密的绑在一起,她才不要这么劳心费力的做这些。

    一个不慎,很容易将自己搭进去。

    “我还没有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卜卦的?”

    哟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反过来质问她。

    小小年纪,心思这般深沉。

    长大了还得了!!!

    “下午溺水昏过去的时候梦见娘了,她担心我们日子过不下去,就教了我怎么卜卦,说以后就靠这个养家。”

    范氏什么出身苏亦欣不清楚,但从这两个月的相处,可以看出她是个涵养极好的女子。

    范氏精神头好的时候,还会跟几个孩子讲文人轶事,妖魔鬼怪,精彩程度就好似她自己亲身经历一般。

    苏亦欣偶尔经过房门口时,听到过几回。

    兄妹三人尊敬崇拜范氏,觉得她无所不能。

    也是知道范氏在顾卿爵心里的地位,她才决定用这个借口。

    就算他不全信,也不会多说什么。

    果然,顾卿爵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终是没有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已经很晚了,明天是娘的尾七,早点休息!”

    苏亦欣身子骨不好,下午那么一折腾,身体亏损的更加严重,虽然刚刚根据前世的口诀引气入体,也就刚好把下午亏损的补齐。

    刚刚又算了一卦,是真的扛不住,上床将顾卿茗的被子掖好,倒头闭眼很快沉沉睡去。

    “阿姐,阿姐,起床,去山上,我要去看阿娘!”

    苏亦欣和顾卿爵还未大婚,叫大嫂似乎于礼不合,顾卿爵便让顾卿锡和顾卿茗称呼她为阿姐。

    苏亦欣鼻子被捏住,被迫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粉嫩娃子气鼓鼓的看着自己。

    顾家半年前,因为顾明博上山采药,失足跌落悬崖而亡,生活水平极速下降,范氏病重更是让这个家雪上加霜。

    然而,条件艰苦却没有饿着最小的。

    顾卿茗还是粉粉糯糯的。

    苏亦欣揉了揉眼睛,透过半掩的窗户看向窗外,只能依稀看到院子里的几棵树,再远就瞧不清楚了。

    天色分明还早的很嘛。

    “茗姐,时辰还早,我们再睡半个时辰。”

    说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挤出两滴眼泪,苏亦欣是真没睡够,她觉得自己才刚闭上眼睛。

    “不要不要,阿姐起来。我想阿娘了,阿姐,大哥带我去,看阿娘。”

    顾卿茗说话比较早,苏亦欣刚来顾家的时候,顾卿茗就能说简短的句子,如今两个月过去了,只要不超过六个字,基本能准确的表述出来。

    两岁零一个月的顾卿茗哪懂得死亡是什么。

    只知道自己的阿娘不在家里住了,去了山上,只有去山上才能见到。

    所以异常兴奋。

    苏亦欣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昨天小丫头哭的那么伤心,不是因为苏亦欣落水吓着了,而是怕苏亦欣跟范氏一样死了。

    那今天就不能带她去看范氏。

    多么痛的领悟!

    然而这能怪谁,苏亦欣平日里对顾家诸多嫌弃,也不怪别人不拿真心对她。

    慢慢来吧,不急于一时。

    睡意被小丫头赶跑,苏亦欣只得起床,再给顾卿茗穿好衣服,下床。

    打开房门见顾卿爵已经在院子里打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