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樊氏醒过来时没有马上坐起身,而是睁着眼睛在床上感受了好一会,那种沉浸式的睡眠,她太久没有感受过了。

    之后,缓缓转头,看见坐在屋子里的顾卿爵和苏亦欣。

    樊氏没有任何惊慌,从容不迫的起身,她昨天没有脱衣服,此刻也只是从一旁的屏风处将外袍披上。

    “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樊氏出奇的淡定。

    苏亦欣也不拐弯抹角:“夫人,我叫苏亦欣是无韵的朋友,刘家……”

    苏亦欣在介绍刘家的情况时,顾卿爵一直都在观察樊氏的面色,樊氏在听到刘无双被人下蛊时,也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从樊氏的记忆中得知,楚氏是她唯一的孩子。

    刘无双和刘无韵也是她仅有的外孙,怎么会这么平静。

    想到樊氏在楚家的遭遇。

    苏亦欣好似也理解了樊氏的苦衷。

    楚家在祖辈时,也曾风光无限,楚有志也就是楚氏的祖父,因着祖上的攒下来的祖业,从楚有志的父亲开始,便不学无术,贪财好色,生下楚有志后,没多久就被酒色掏空身子,再也不能生育。

    因此,楚有志没有其他兄弟,就他一人。

    楚有志的曾祖,看着早逝的儿子悲痛不已,决定好好培养这个孙子,可没想到这个孙子别的没遗传到,贪财好色倒是半点不落。

    将楚家几辈人积攒的家业,败得个七七八八。

    还是他曾祖父豁出面子,才为楚有志寻了一门好亲事,便是樊闫芳。

    樊闫芳不仅书香门第,家里还十分富裕,教导的女儿贤良淑德,在心底就是认定丈夫是她的天。

    带着美好的憧憬嫁进了楚家。

    哪知楚家已经亏空的只剩下这一座三进的院子,堂堂的楚家,到最后竟然要用樊氏的嫁妆维持家用。

    这也就算了,就是楚有志纳妾,还要樊氏出钱。

    这些樊氏都忍了。

    只因她受到的教育就是,不管夫家如何,都不能和离,更不能被休。

    要不是上头还有个祖父压着,樊闫芳在楚家的日子只会更惨。

    楚左衽也知是自己的私心害的这个孙媳妇日子孤苦,但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就是希望这个贤良淑德的孙媳妇能诞下一个男婴,他在有生之年还能够好好栽培。

    有楚左衽在上头压着,楚有志也不能做的太过。

    嫁到楚家第三年,樊氏好不容易怀上了身孕,楚有志便说带着范氏再出城去寺庙上香还愿,哪知在回城的路上,马儿受惊,恰巧被当时刘家主的父亲刘克文所救。

    樊氏那时被楚有志伤透了心,奈何娘家的压力,不能和离。

    这种精神压力的情况下,遇到刘克文,让樊氏原本心如止水的心,慢慢的活络起来。

    对肚子里的孩子,也多了几抹期许。

    这些楚有志自然不知。

    楚有志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后宅的房事之上,日夜无度。

    樊氏怀了孩子,也就不计较了。

    十月过后,樊氏在生楚氏之后难产,伤了身子不能再怀孕。

    楚有志对姿色平平的樊氏更加厌恶。

    但碍于人家有钱,他也不能就此休了她,便直接将这个正牌夫人当做摆设。

    楚左衽对樊氏肚子里的孩子满怀期待,奈何是个女娃。

    心底失落,想着留着她的主母之位,让旁的女子生个男子,在放在樊氏身边教导。

    便默许楚有志整日流连后院。

    只可惜楚有志除了楚氏,再也没有别的孩子出生。

    楚氏十岁那年,楚左衽去世了!

    楚有志便越发的荒淫无度,对樊氏非打即骂。

    樊氏忍气吞声,才将楚氏养大。

    又是一年上香,她竟然又遇见了当年的救命恩人,彼时他带着儿子刘守庆路径扬州,两个见孩子年龄相当,樊氏不想自己女儿将来被楚有志当作货物一样卖给别人,便主动开口说报答刘克文的救命之恩,让自己的女儿给刘守庆做妾。

    是的,做妾。

    但刘克文当时对楚氏颇为喜爱。

    刘守庆对楚氏也是一见钟情。

    便决定以妻聘之。

    楚有志知道,楚氏要嫁给刘家长子时,本来还不同意。

    但知道刘克文是京官外放,过不了几年就会重新回到京都做大官,便欣喜答应了。

    楚氏待嫁那一年,楚有志对樊氏还算不错。

    楚氏出嫁后,刘克文果然没多久就重回京都,做了开封府尹。

    刘克文做官的那些年,是樊氏在楚家过的最舒心的时候。

    这种日子,在刘守庆也顺利的通过科举,在朝中谋得一个枢密都承旨的职位后,达到樊氏在楚家的高光时刻。

    那几年,楚有志独宠樊氏一人。

    即便范氏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也没有给过她脸色瞧。

    这样的日子,从刘克文染病去世,刘守庆也不知何故突然辞去朝中职务回到同源镇时,彻底幻灭。

    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樊氏。

    对楚有志已经产生了浓烈的恨意。

    她从最开始嫁给楚有志时想要和离,到最后的想要楚有志生不如死。

    这些都是樊氏的记忆。

    但与刘家,除了前些年刘克文还在世的时候,楚氏和刘守庆回到几次楚家,后面就没有任何关于楚氏的记忆了。

    苏亦欣认为,樊氏与刘家没有关系。

    可就在这时,顾卿爵突然问道:“夫人,当年刘克文病故,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樊氏扯了扯嘴角。

    “他虽然跟我是亲家,但他们一直都生活在京都,报丧时,只说是病死的。”

    “您就没问问,是什么病?”

    樊氏抬眼看着顾卿爵:“你什么意思?”

    “就是觉得,他是您的救命恩人,不是普通的亲家,恩人因病去世,肯定会很在意的。”

    樊氏扯着嘴笑了笑:“救命之恩,我不是已经让我女儿报答了这份恩情么!为他们刘家生了一对双生胎,这恩情早就还清了。”

    “您恨刘克文吗?”

    樊氏幽幽的看着顾卿爵,而后起身背对着他们:“念在你们让我睡了一个好觉,擅闯楚家之事,我就不追究了,现在请你们速速离开,我就当你们没来过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