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皇宫倒也安宁,眼见皇帝勤于政务,朝臣们安下心来,加之皇后主张为皇子选秀一事也提上日程,众人对闵女官的猜忌逐渐淡去。紫薇殿中无外人叨扰,闵女官恢复得更快些,如今已修养得宜,静待下次行动。

    月余前,玉翘总是说着宁王府请郎中开的安胎药喝了胸闷,恰逢卢昭仪命宫中太医备了些着人送至府上,玉翘试用后果真没了先前喝药那股闷劲。

    卢昭仪见她用得还算顺心,便让许玦停了府里的安胎药,每隔五日从宸元宫送去。

    起先玉翘喝过宸元宫之药还觉得心情爽快,可近来又出现了新症状,胸闷虽得到缓解,肢体又逐渐乏力,本身就食欲不振,如今更是食不下咽。

    前些日子还喜欢请纾雅入宁王府说说话,如今次数也少了,纾雅主动探望也说不到半个时辰便想躺下。

    纾雅再度造访王府时带了些开胃点心,想着让她吃点东西,再稍微说几句话解解闷,或许玉翘能好受些。

    谁知今日玉翘更加不适,连脸色都变得泛白,她知道有孕之人月份大了幸苦,为了不让纾雅担心,从不报忧。

    “难为你花这些心思,竟将酸梅和成馅......”

    玉翘用过纾雅带来的点心,只强装笑容,做出一副状况尚可的模样。

    纾雅看出了她的不适,可根本不知是何处出了纰漏,每每问起,也只答身子不大爽快,并无大碍,这便搪塞过去。

    纾雅忧心却无从说起,不禁蹙起眉头:“姐姐身子又不大好了?”

    “并无大碍,从前见过一些夫人怀孕也是这般辛苦,如今轮到自己,总要挨过这关的。”玉翘说完,随即饮一口人参红枣汤,将手中茶盏置于侍女所持的木托盘上,仍是面色惨淡。

    那副人参红枣汤本是补气益血所用,这几日玉翘不适,府内常备。

    可片刻后,玉翘胃里一阵痉挛,入口的汤水开始倒流。侍女见状立即端来痰盂,玉翘将参汤吐了个干净。

    纾雅见势头不对,连忙起身抚着玉翘后背,直至她咳净喉中反呛之水。

    “姐姐被郎中诊出有孕时,他明明说过姐姐体魄康健,如今怎会出现如此剧烈的妊娠症状?”纾雅语气稍显急促。

    玉翘略有好转,总算能直起身来。呕吐过后,眼中不禁泛起泪光,碎发也散落下来,脸色倒是因刺激而胀红,待红晕消退后便更加憔悴。

    纾雅抽出一只手,抚过玉翘额前青丝,替她稍稍整理仪容,道:“这太严重了,还是找人瞧瞧吧......”

    纾雅刚要转身,却被玉翘一把拉住手腕:“动静别太大,姐姐不想闹出什么风波!”

    “魏大人身边那个副官颇通医理,我去请他,不会惊动旁人!”纾雅解释。

    此刻二人所在之处为内室,魏垣自卢昭仪受责那日照料过她后,便再不踏入半步,常是纾雅与之叙话,他则在园中静候。

    玉翘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听她说得有理,只是微微点头。

    眼看她渐行渐远,玉翘绷紧的面色霎时松垮,额上更是渗出细密汗珠,连慌神间隙都还未腾出,起初的隐隐不适便全然转为腹痛难忍。

    四顾间,玉翘只觉天昏地暗,阁中伺候的丫鬟奔跑呼喊,可如今任他们作何反应,在她眼中也逐渐模糊,身子很沉,像是不断挂上了石块。

    朦胧间她只意识到自己彻底失了力气,倚倒在侍女肩头,可尚未昏迷,腹中绞痛仍在持续。

    今日伍必心并未跟在魏垣身边,只说是有些要事急需处理。等纾雅来到庭中将状况告知魏垣时,仆从慌乱的叫喊声也随之传出。

    有侍女踉跄而来,说玉翘腹痛不止,几欲昏迷。纾雅这才意识到她或许并非妊娠反应,而是真出了问题。

    是时,许玦从宫中议完事回到宁王府,还纳闷为何府内闹成一团,刚进园子就听见侍女叙述之事,还来不及招呼一声纾雅与魏垣,便疯了似的往内室跑。

    玉翘的贴身侍女珠玑已将她扶至床榻躺下,为她擦拭着额上因疼痛而渗出的汗珠,玉翘意识尚存,只是因疼痛而无法开口说话。

    许玦前脚才进了内室,纾雅与魏垣便紧跟其后入内查看,情况不容乐观。

    在疼痛压迫下,时辰像是被无限拉长,玉翘似乎已经听不见此刻旁人是在呼喊些什么,只感觉有人将她抱起,定睛一看是许玦,她绷着的弦就此放松,逐渐陷入昏睡。

    “殿下,事发突然,奴婢已遣人出府请大夫了!”侍女珠玑见许玦归来,即刻跪地行礼。

    许玦口中不断叫着她的名字,可昏过去的玉翘无法应答,这让他心急如焚,声音颤抖道:“你先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姐夫!”纾雅急切说着:“姐姐身子不好已有些日子,之前只道是妊娠不适,今日却突然腹痛不止,很是蹊跷,劳烦殿下查看一下姐姐腹部是否有异。”

    许玦不敢怠慢一刻,立即掀开被褥一角,却见玉翘裙摆之上沾染了鲜血,且血迹仍在蔓延,一时间惊愕不止。

    “王妃这是见红了呀!”侍女珠玑呼喊着,眉眼都快皱到了一块儿去。

    众人见状大惊,许玦合上被褥,心似针扎般疼,稳了稳心神,道:“王妃到底出了何事?如实说来......”

    “王妃自有孕以来从无跌打损伤,且都是按时喝安胎药,近来乏力,每日都会备下一碗人参红枣汤,膳食更是重中之重,若说额外的,也就是今日二小姐送来的点心,可二小姐怎么会害她!”

    珠玑再次跪地陈情,说着,眼泪就夺眶而出,真像珠玑般一颗接一颗坠落于地。

    她也是从韦府随嫁而来,自然清楚纾雅为人,断不会猜忌纾雅。

    许玦抬头,将视线缓缓移向纾雅,比起怀疑,此刻他更多的是迷茫。若没有故意掺东西,也可能是食物性质相克。

    “阿玦,纾雅所赠之物绝无问题......”魏垣虽不忍见玉翘受这些无妄之灾,可关键时刻还是将纾雅拉至身侧。

    她在制作那些糕饼时曾邀他打下手,他当时嘴上说着不要,手却不停碾了一斤酸梅和一斤杏脯。

    纾雅暗中捏了捏他的手臂,面向许玦:“无妨,等大夫到了查验一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