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开!你们都给我滚!”

    陈娇娘扯开地上的面袋,往陈老太和陈娇珍扬去。

    又转身从窝棚里拿出糖罐,砸向拦路的大伯与大伯母。

    向来在家里当牛做马的晚辈,突然发疯,把陈老太一家吓得连连躲避。

    终于让开一条通道。

    林羽见缝插针,拉起陈娇娘的手往前冲,像身后有狗撵似的,跑得飞快。

    等到陈家人反应过来,两人跑出去老远,拐弯看不见了。

    气得陈大伯一个劲儿打在大儿子浑圆的脑壳上。

    “你个瓜娃子,还不赶紧去追!绝不能让他跑了!”

    “好不容易把林羽骗来,把他抓来晚上和娇珍入了洞房,他不娶就告官说他强暴良家民女!”

    这可是杨家嫂子出的好主意。

    林羽又能读书又能做生意,家里还有两亩私田。

    这么好的夫婿,合该是他女儿的。

    怎么能被捡来当牛马的老二家的丧门星占了去。

    “大哥二哥,快追!你们不把林羽追回来,我嫁不出去,明年你们帮我交单身税!”

    在交税的逼迫下,让面粉迷了双眼的陈家兄弟俩,撒开脚丫子,朝二人追了过去。

    周围的街坊邻居探出头来听八卦。

    得知陈老太他们用陈光儿诓来林羽,让林羽休了陈娇娘,另娶陈娇珍。

    想到那个清俊的少年郎,再看肥胖如猪还好吃懒做,常以欺负陈娇娘为乐的陈娇珍。

    不免同情起陈娇娘来。

    “摊上这样的爷奶大伯,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娇娘她爹娘是活活累死的,她大哥被逼着参军,兄弟逼着代人服徭役,剩下一个全乎人,还要被逼把好夫婿让给妹妹。”

    “听说娇娘他爹是陈老太当年,从死人堆里捡来的。”

    明面上的人吃人,在战乱年代随处可见。

    暗地里的人吃人,向来是杀人不见血。

    躲在暗处观察的杨母,见陈老太一家没留住人,气得直跺脚。

    她和陈方菊说好的。

    只要把林羽留在东湖湾一晚上,能得一两银子,还能再把家里的一个赔钱货,卖到石林村去当媳妇。

    “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老太一家不中用,她还有别的法子。

    呼哧呼哧……

    林羽奔跑在东湖湾狭窄的村路上,懊恼自己低估了人性的恶劣。

    早知道该带些帮手来,不应该带着娇娘只身闯这龙潭虎穴。

    “相公……连累你了……”

    陈娇娘扶着在他背上颠簸的陈光儿,声音哽咽。

    如果不是她,相公也不会遭受这些屈辱。

    林羽呲牙一乐:“我们是一家人,不说连累的话,等光儿醒了,把户籍迁到咱家来,有的亲当断则断。”

    他见过不少偏心的长辈,可没见过会如此对待亲生孙子孙女的长辈。

    再加上陈老太一家子身材短粗,娇娘姐弟俩却是身材高挑。

    他严重怀疑不是姐弟俩是捡来的,就是老丈人是捡来的。

    在村里捡孩子给口汤饭当牛马养大,为亲生孩子无私奉献的事。

    别说在这个活吃人的年代存在,他上辈子也见过不少。

    “我听相公的。”

    陈娇娘抹了抹眼角,忽然站停在独木桥前方,面色惨白。

    只见一群陈姓的堂叔伯和陈老太家交好的村民,手里抄着锄头铁锹。

    站在独木桥前,挡住了唯一的去路。

    “娇娘侄女,还有侄女婿,你们回娘家就回吧,怎么还空着手呢?”

    “石林村比我们东湖湾富得多,侄女婿你还赚了大钱,见到长辈们不给些见面礼,就想娶走我们东湖湾的姑娘,带走东湖湾的后生?”

    被杨母招呼过来的村民们,尽管没有动手。

    可这副强盗拦路的架势,还是让陈娇娘如临大敌。

    她后悔没跟大哥学那些青城山的拳脚功夫,不然现在还能和这些强盗拼命。

    “相公,现在怎么办?”

    后有陈家人,前有堵路的。

    下水的话,桥中间最深处不见底,背着光儿根本没办法游过去。

    陈娇娘内心悲惨:都说天无绝人之路,绝起来是真没路。

    林羽目光在贪婪的村民们身上打了个转,紧咬牙关,把快滑下去的陈光儿往上颠了颠。

    其实他有办法打发这些强盗,但需要一个大多数人离开独木桥前的时机。

    就在这时,桥那头传来堂哥林诚的大喊声。

    “羽娃子!弟媳妇!你们往后退退!”

    桥那头。

    几个石林村的壮小伙,推着收满野甘蔗的板车,在林诚的指挥下,朝着独木桥横冲直撞而来。

    “野甘蔗来咯!”

    哗啦啦……

    板车上的野甘蔗像下饺子似的倒入河湾里,漂浮起来。

    林诚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喊着。

    “一文十根,大家快捡啊!”

    别看河中心水位深,但附近浅滩边沿的水位,刚没过小腿肚。

    不少人在看到野甘蔗掉进河的时候,想捡却担心林诚追究。

    现在听说捡了有钱,他们纷纷散开下了河,去打捞野甘蔗。

    但还有一部分人,死守着桥头。

    “捡野甘蔗捡一捆卖不了几文钱,还是让侄女婿给几个钱花花更香。”

    想不劳而获?那就成全你们。

    林羽感受到后背上陈光儿的体温越来越高,知道这事不能拖下去。

    否则等河里的野甘蔗捡完,诚哥就白白浪费了一板车野甘蔗。

    “娇娘,把我怀里的银子全部掏出来,就当是替你孝敬各位叔伯长辈了。”

    凭什么孝敬他们?!

    陈娇娘心里不服气,可对于相公的决定,她毫不犹豫地照做。

    她掏出怀里仅剩的三两碎银。

    站在桥头的那群人看到耀眼的银子,眼珠子都绿了。

    连缩在人群里的杨母,都挤到了最前头。

    她听说林羽赚了钱,没想到这么有钱。

    居然愿意掏三两银子给陈娇娘当礼物送出去。

    早知道她也叫小薇那个赔钱丫头一起回娘家了!

    林羽朝着河里扑腾的众人一昂头,对着陈娇娘吩咐:“把银子扔进水里,离桥头越远越好。”

    这次是他大意了,权当破财免灾。

    东湖湾这个破地方,他这辈子再也不来了!

    “相公,对不起,我会挣回来的。”

    陈娇娘握紧手里的银子,使出全身力气往河里丢去。

    “捡去吧!三两银子谁捡到是谁的!”

    叮咚。

    银子脱手入水。

    不光桥头上的人疯狂了。

    连河里面的人,也放弃了捡野甘蔗,全部趟着水,扑向了银子落水点。

    一时间,不足一丈见方的河道里,挤满了几十号人。

    有人眼疾手快捞上半两碎银,很快被一根野甘蔗敲了闷棍松了手。

    见到银子和鲜血的人们更加疯狂,开始明着争抢起来。

    河面上除了漂浮着大量的青白的野甘蔗,还有丝丝缕缕的鲜红。

    喊声、骂声、哭声、诅咒声在桥下回响,声声不息。

    独木桥上空无一人。

    连杨母都知道三两银子比一两银子多,没有当最后的守桥人。

    林羽背着陈光儿拉着陈娇娘的手,在林诚等人的帮助下,踩着撞进桥面的板车过了桥。

    身后传来陈大伯的呐喊。

    “林羽!丧门星!你们别想跑!”

    真是阴魂不散。

    林羽视线定格在车把系着的砍柴刀上,眼神凶狠。

    绝对不能让陈家人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