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做啥子的?”

    “来粮铺还能做啥子?买粮食噻。”

    掌柜定睛一看,这些人穿着细麻布,像是城里人,不像是打家劫舍的。

    悬着的一口气这才轻轻吐了出来。

    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多嘴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们要买多少?买得多可以直接送到家去,你们住哪……”

    “我们只是结伴一起来买口粮,扛着就能走,哪里还需要你送到家。”

    十来人说着,站在货架前,各自挑着家里需要的粮食。

    每人扛起两个口袋,在柜台前结了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确实说走就走。

    倒叫掌柜认为自己太过草木皆兵,来个客人便打听人家自哪里来,买粮做啥子用,搞得不像是开门做生意,倒像是衙门的衙役,盘问犯人似的。

    “我只拿了一份当掌柜的钱,还要操着这么大的闲心,瞧瞧东家和吴家做的什么事哟。”

    正抱怨着。

    又一个面熟的街坊来买这个月一家人用的口粮,走到大米前,买了一百斤大米,同样也是扛起来就走。

    收了银子的掌柜,终于眉开眼笑。

    “虽然今天少了一位大客户,但收益还不错。”

    应该是与马上要下雨有关系,大家生怕好多天没法出门,这才特意前来采买。

    因此。

    等到下一批七八个人进来,直奔货架挑粮食,掌柜除了喊人将库存的粮食如数补上,没有多插一句嘴。

    选粮,扛起,结账。

    一气呵成。

    “几位慢走,有需要下次再来,本店的粮食绝对是整个旌阳最新采买来的,新鲜着呢!”

    来自东湖湾的几个村民,听到掌柜的话,暗中嗤笑一声。

    新鲜是新鲜,可比邻街的粮铺,一百斤的价格贵了五文钱。

    幸亏陈员外不在乎价格,只在乎斤两,钱不用他们掏,否则这五文钱,他们一定要让掌柜的补差价。

    除了孙来旺的粮铺。

    其他粮铺今晚买粮的客人,也是一波接着一波。

    由于每波客人要的数量不多,很像散客,所以谁也没往是林羽指派来的方面想。

    而等到天色黑下来,几辆大板车停在孙氏粮铺的门前时。

    掌柜看了一眼账簿上面的进出库记录,顿时警惕起来。

    “一个时辰之内,竟然卖出了八万斤粮食?!”

    这些粮食可够整个旌阳城的人们吃上三五天的了。

    好在来的人们有面熟的有面生的,每次来买粮的客人不一样,要买的数量也不多。

    但面对着停在外面,每辆能装五千斤粮的四辆大板车,掌柜认为不对劲。

    不等客人走进门,他率先迎上前去。

    “几位客官要买啥子?”

    “啥子啥子,说官话。”

    为首的人穿着一身绸布短打,非富即贵又一身霸气,再加上个子太高,让掌柜不敢抬头去看,只得点头哈腰赔笑。

    看到来人脚下穿的皮靴边缘磨破了皮,掌柜才松了口气。

    “客官是押车的?”

    “倒是有几分眼力,我是倒腾粮食的贩子,按理来说,不应该往你家粮铺里来,可能是这次出门没看黄历,来到旌阳城,去各个员外家收粮食,他们居然说主人不在!”

    掌柜看向无忧酒楼方向,心道:那些人都在陪着吴家公子喝酒嬉戏呢。

    但是,倒腾粮食的来到粮铺来买粮,除了辛苦钱可没有什么赚头。

    一个弄不好,甚至还要赔本。

    “要是你们不着急的话,实在不行可以等到明日再去下边乡村里转转。”

    “不转了,这天眼看着要下雨了,我们装完这四车,就往蜀外赶,你是不知道,如今剑南道外面的粮价,一天一个样,指不定哪天,蜀内粮价也要跟着涨。”

    外地粮食涨价了?

    为啥子?

    掌柜有心想问一句,在粮铺做事,有时候可以利用先知的消息,囤一些粮食赚差价,也是他赚钱的手段。

    可看到客商只顾着指挥人,进来二话不说把粮袋扛在肩上要装车,急切的模样根本让他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地站在旁边,记录着他们买的粮食和数量。

    临走之前,掌柜借着结算银钱时,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询问:“兄弟,外地的粮食差价很大吗?”

    “大得很咧,去年黄河决堤,今年开了春,上面冰河化了,又淹了不少良田,刚撒下去生了苗芽的麦田都被淹死咧。”

    “真是造孽,淹成水田能种稻谷就好了。”

    客商拧着眉头,一脸稀奇地看着掌柜。

    “老乡,你没下过田种过稻谷,更没见过北方的水流多湍急,风有多强劲,麦子快长成的时候,一阵风吹来一亩地还要刮倒三分田,种细细高高的稻谷?”

    伪装成客商的林诚嘴巴撇得老高。

    “俺们伺候田地小半年,一阵急风过来收不了几颗米,还不如种草咧。”

    别说靠近黄河的区域,哪怕是蜀地之内,那些山坡岭地上种的,都是能抵抗一些强风的麦子而非稻子。

    掌柜被怼了一通,因为对方说得有理,倒也没有生气。

    在对方的絮叨声中,查验完对方递来的银票。

    为了留个情面,掌柜还做主,装了两袋十斤的小米给林诚。

    “下了雨喝小米粥暖暖胃,下次有倒卖粮食的生意,兄弟你没门路,老哥可以给你介绍。”

    “中。”

    银货两讫。

    林诚满载两万斤粮食,用夹带着浓重外地口音的官话,吆喝着同村的人们,不紧不慢地往石林村赶。

    这时,掌柜突然感觉林诚的背影很熟悉,他眯了眯眼,就在快回想起对方是谁时。

    一阵急风穿街而过,卷带着飞沙走石拍到他脸上,打断了他的思路。

    “呸呸!这风里带着潮气,看来今晚必定要下雨。”

    等到天黑林羽没再派人来买粮食,看来是要和吴家服软了。

    “掌柜的,店里的高粱只剩下一袋了。”

    “高粱卖得这么快?”

    掌柜一愣,赶紧掏出账簿看了一眼。

    可不是。

    由于邻街的高粱卖得最好,自家粮铺每个月只进一万斤高粱,许多时候还卖不出去。

    可今日统共卖了十万斤的粮食,其中积压了两万四千斤的高粱,竟在不知不觉间,连带着其他粮食一并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