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步并做二步,快步上前接过一节尺长寸宽、用油布包着水火不进的信筒。

    拆开看到信筒上面的火漆印迹,正是家主的信物,眼睛圆睁,看向宋家豢养的信使。

    “家主找我何事?”

    “不知,这是飞鸽传书送到蜀地,我快马送来的,我还要给徽之公子去送信,先行告辞。”

    陈光儿看到宋家信使健步如飞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骑马横街在闹市里,依旧不会撞到行人,显然精湛的马术,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原本以为宋家只是在文坛有地位,书局遍布整个大常各地。

    如今看来是他小瞧了宋家的底蕴,宋家不光能文,门下武者也是何其之多。

    否则拥有如此马术的人,为何只能当宋家的信使?

    “陈公子,我有急事要处理,你要买书先自行试看。”

    老掌柜喊来伙计招呼着陈光儿。

    因为他发现陈光儿不是自己来的,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厮,以为是专门来搬运书籍的帮手。

    想着朝廷恢复前朝童生的名单,应该快下放到旌阳了,陈光儿可能是打算买书,准备继续参加科举考试。

    伙计跟在老掌柜身边,也曾听说过陈光儿这位三甲童生。

    当然,听得最多的还是林羽,如今旌阳县里新的传奇人物。

    那可是打败了他家的徽之公子,成为剑南道第一大诗人,还酿造出五种杂粮酒的奇人。

    尽管陈光儿不是林羽本人,也是林羽的小舅子,身份水涨船高,自然要小心接待。

    “陈公子,书局最近来了一批各地科考用的往年考题,您要不都带回去,趁着科考日期推迟抓紧练练?”

    由于吴永牵连出了科举泄题一案,连累整个剑南道科举考试重新出题,并且在查清之前,推后了考试日期。

    再加上许多学子参与其中,要重新拟定考试名单,而报名的期限截止在五月初一之前。

    绵远书局早早地得到消息,利用各种渠道抄录一批已经公开过的试题,光是旌阳城的绵远书局,每日便能卖出上百套试题。

    而一套试题,足有半人高。

    陈光儿伸手摸了摸有些枯黄的草纸,尽管草纸吸墨,但渗透性太强。

    就算是人手抄录,控制不好力道,都会导致字迹晕染开来,不是印刷的首选。

    “多少钱一套?”

    “四两银子。”

    这么厚一摞黄草纸只值二百文钱。

    但加上抄录的费用,不算贵,却依旧不是以前的陈光儿能够做得起的题目。

    “来两套。”

    “两套?”

    “我一套我姐夫一套。”

    伙计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同情林大诗人了。

    一边赚钱还要一边做题,林大诗人能写得完吗?

    陈光儿可不管这个,他只是想把这套题送给姐夫当作礼物。

    至于姐夫怎么处理那是姐夫的事,他难道还会想尽方法,请姐夫写下答案,与自己探讨吗?

    他和姐夫都是前朝童生,夺取功名后都不再读书了,水平不相上下,要探讨也只能去向功名高的学子或夫子请教。

    “陈公子,您往这边走两边,这里有几套试题答案,宣纸手抄的,答案都是以往的优选,还有锦江学院夫子的批注。”

    像这种优选答案,不说一字千金,那也是金贵非常。

    再加上文人注重名声,绝不可能与草稿纸上的题目混为一谈,所以都是让那些写字漂亮又整洁的学子,以白色宣纸抄录的。

    尽管只挑着重点的题目,抄了有半尺厚的答题。

    但凭借着纸张和人力的造价,这一套答案,少说也要几十两银子。

    “多少钱?”

    陈光儿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一些。

    伙计露出讨好的笑脸答道:“不贵,也就是四十两而已,对于陈公子来说,松松手的事。”

    松松手?

    陈光儿伸出微红的右手,张开五指,轻轻拍了拍书架上的答案。

    在伙计满眼殷切的注目中,他尴尬地笑了。

    “我还是先看题目,再决定买不买答案。”

    姐夫赚钱不容易,他必须警惕这些想掏他腰包的陷阱!

    原本还以为陈光儿久贫乍富,会买买买的伙计,哪能想到陈光儿定力这么强。

    “陈公子真的不买吗?这些答案可是新上架的,只有十套,一会儿旁人来了,只怕半日就会被抢购一空。”

    陈光儿有些心动,但还是忍痛拒绝。

    “算了,还是等我自己赚了钱再买吧。”

    伙计撇了撇嘴:谁不知道你陈光儿全靠姐夫养着,等你自己赚钱,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心里瞧不起陈光儿这个靠姐姐吃饭的书生,伙计面上却不显。

    他比划着书架最里面,还想再给陈光儿推荐华而不实的科举消耗品时。

    一阵急促的勒马声自门外响起。

    “吁~~”

    “长寿叔,父亲给你写的信里……”

    宋徽之下了马车,没看到在门口晒太阳的长寿叔,急忙把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打算穿堂而过,去找长寿叔问个清楚。

    谁知一进门,便与陈光儿打了个照面。

    准确来说,是陈光儿听到宋徽之的声音,想到此人才是绵远书局背后大东家的小儿子,说话比老掌柜更管用,想要打探一下除旌阳以外,其他地方的纸张情况。

    特意迎上来的。

    “徽之公子,真巧。”

    陈光儿和宋徽之只在诗会上见过一次面,按照他以前的性情,碰到这种世家子弟,有多远躲多远。

    大家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没必要委曲求全去融入不属于自己的圈子。

    可如今为了寻找到适合印刷的纸张,只能学着姐夫厚脸皮,装作热络地打招呼。

    好在,宋徽之还记得他是谁。

    同样踮起脚尖,像刚才老掌柜一样,越过他的头顶向他身后张望。

    “陈公子你怎么在这里?林公子也在吗?这可太巧了!”

    他前脚刚被林羽打败,父亲后脚就送来了家书,让他多多接触林羽此人。

    看完信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以前是多么无知,竟轻信了吴妨的话,认为林羽只是一个寻常的前朝童生。

    寻常人能够被父亲专门提点,还让他接触吗?

    正愁没理由去找忙于酿酒应付吴家的林羽,论诗作赋,父亲这封信来得可真及时!

    陈光儿见宋徽之的脑袋摇来晃去,脸上的笑容快绷不住了。

    “微之公子真不巧,姐夫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他在这里?”

    陈光儿眉头微蹙,真想不明白作为蜀地第一大才子的宋徽之,怎么能提出这种没有逻辑的问题。

    这里是绵远书局又不是石林村,东家姓宋不姓林,姐夫为啥子要在这里?

    “难道林公子不是听说了他的功名被陛下恢复了,特意来买科举考题,准备考取秀才的吗?”

    “不……”

    原本陈光儿还想反驳宋徽之,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话在嘴里转了个弯,陈光儿震惊的问:“陛下恢复了姐夫的功名?徽之公子,你听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