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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平时天刚亮便开门迎客无忧酒楼,今日却挂着打烊的牌子,酒楼里桌椅板凳散落一地,像是被打劫过似的。

    掌柜神情木讷地坐在柜台前,嘴里喃喃自语,反复念叨着。

    “少东家怎么就死了呢?”

    吴妨之死的消息,昨夜就让县衙的衙役送了过来。

    衙役们不仅送来了消息,还以怀疑酒楼里藏有帮凶为理由,在酒楼里大肆翻找,带走了跑堂小二和后厨的人们去审讯。

    幸好他昨日一直招呼客人,有人证说明他与越狱刺杀一案无关,这才躲过一劫。

    “现在酒楼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能做什么啊?”

    “我还是等着老爷来了,把大家营救回来,再决定何时开门吧。”

    失去了主心骨的掌柜面对着杂乱的酒楼,唉声叹气。

    丝毫没有意识到,昨夜衙役们前来翻找所图为何。

    担惊受怕坐了一整夜的掌柜,又困又累还又饿,就在他准备去厨房,找些隔夜食吃。

    “咚咚咚!”

    急促又沉重的敲门声,让他喜上眉梢。

    “老爷来了!”

    刚才还疲惫不堪的掌柜,仿佛焕发了新的生机,打起十二分精神,整理好衣服,迎上前去。

    不料,打开门,就见一群凶神恶煞的衙役,推挤着他冲进大堂。

    紧跟着,在衙役身后,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冷着脸走了进来。

    掌柜认出对方是旌阳县的县官,见对方亲自带人上门,恼羞成怒地质问对方。

    “唐县令,昨晚你不是派人前来搜查案犯帮凶,把酒楼里的人都抓走了吗?为何今日还要亲自来一趟,难道你打算抓我这个无辜的良民回去,屈打成招?”

    作为酒楼的掌柜,他自然对少东家的安排有所了解。

    还真扛不住衙门的鞭打。

    此时的发怒,颇有种色厉内荏的意味。

    唐知涣面对敢当众对自己叫嚣的一个小掌柜,心知对方没有吴家撑腰,哪有这般胆量,他也没有计较,只是对着随行的衙役命令。

    “贴好封条和告示,留下一队人马守着门,即日起,没有本官允许,无忧酒楼禁止开门营业。”

    “凭什么?!”

    掌柜原以为是来抓他的,尽管心里担忧不已,但想到老爷马上就来,只要咬牙撑过一段时间即可。

    可他没想到唐知涣亲自上门,是来给酒楼贴封条的!

    酒楼封了他这个掌柜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少东家与林羽的斗争他只是知情没有参与过,但酒楼的营业归他管理,他才来到旌阳当了不到一个月的掌柜,要是让唐知涣随意查封,这个掌柜他便是干到头了!

    “少……吴妨公子犯事,虽与吴家有关系,但无忧酒楼不在他的名下,唐县令你不能殃及无辜,查封无忧酒楼!”

    所有的无忧酒楼以及吴伶醉的收益,全部记在了家主的名下。

    家主吴虑可是有爵位的人,不是唐知涣一介小小县令能够得罪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掌柜挺直腰板,还欲和唐知涣理论,他刚上前一步,就被人一脚蹬出去老远,一屁股坐到地上,扯到胯骨,疼得他根本起不来身。

    “你们不仅无故查封酒楼,还恶意伤人!你一定收了石林村林羽的钱,专门来找酒楼麻烦的!”

    掌柜疼得坐在地上大叫,恨不得让门外围观的路人全部听见。

    至于唐知涣有没有收林羽的钱,他没有证据。

    但并不妨碍他往唐知涣身上泼脏水,官商相护的事,最能激起民愤。

    果不其然,外面有前来吃饭的客人闻言,纷纷议论起来。

    “我还想着今日无忧酒楼怎么没开张,合着是被县衙查封了。”

    “没有缘由地查封人家正经营生,小小县令真不怕吴家深究他吗?”

    “听说石林村的林羽酿的重碧酒和吴伶醉打擂台,有钱能使鬼推磨,被钱财迷了心窍,连名声都不顾了呗。”

    路人的声援,无疑让掌柜的底气更足。

    他仰头怒视着唐知涣,下达了最后通牒。

    “唐县令,你再不离开的话,我就要去郡府告你徇私枉法了!”

    “不用你告,本官也已向郡府奏明了,查证出旌阳城中的无忧酒楼,以旧酒充当新酒欺骗客人,人证物证确凿,酒楼里的厨子跑堂全部画押作证,昨晚在后厨查抄的酒坛也能证明本官的话。”

    此话一出。

    外面刚才还在议论的路人和客人,全部目瞪口呆。

    既觉得不敢相信,像无忧酒楼这样的老字号,居然会以次充好,但也有一些喝过免费酒水的人,想起酒水的味道有古怪。

    在未亲眼见证真相之前,他们不敢再胡乱发声。

    唐知涣见路人们冷静下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停在斜对面的一辆马车,与马车上的人四目相对,他笑着颔首。

    接着,他对刚才出脚的赵承业,往后厨方向一昂头。

    “把证据拿来让大家尝一尝。”

    赵承业指着一个衙役,二人阔步朝后院走去。

    此时的掌柜才明白,唐知涣前来的真正目的,吓得他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想着爬起来。

    不等他爬起,唐知涣不紧不慢地开口:“扶吴掌柜一把,把他带到县衙里,好好审问,其他的酒楼里,可否出现过以旧换新的情况。”

    “以旧换新?不应该是说酒楼以次充好吗?”

    终于有路人听出唐知涣的用词有问题。

    酒是越旧越醇香,价格更贵。

    开门做生意的,怎么可能会把钱财拱手送人?

    旁的人也只当是唐知涣一时口误,觉得无忧酒楼可能是生意冷清,一时鬼迷心窍,往酒里兑了水。

    只有掌柜的看着赵承业二人,将两坛同样用红泥封好的新酒抱到门口,彻底地放弃了挣扎。

    “完了完了……这一回可真的全完了……”

    没有人理会掌柜的低声呢喃。

    路人们好奇地探头看向两坛新酒,想起唐知涣方才说过,要请他们尝一尝吴伶醉白,争先恐后地往前挤。

    “我还没喝过吴伶醉呢,一两酒十两银,今日借县令大人的光,我也能白喝一回。”

    “无忧酒楼每天都有免费品尝的名额你不去抢,这会儿你着急了,先来后到,靠后站。”

    唐知涣看到众人对吴伶醉依旧十分推崇,忍不住轻笑一声。

    希望等你们喝完后,还能说出这些话来。

    “开封!”

    一声令下。

    赵承业与另一个衙役,当着众人的面,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将泥封拆开,以防有泥灰掉落进酒坛里,大家尝不出关键的味道。

    等到拆封完,唐知涣在桌上找来一摞完好无损的白瓷碗。

    哗啦啦。

    两坛酒水分别倒进白瓷碗里。

    唐知涣还没挑选合适的客人品尝,一个衣着显贵的青年自发走上前来。

    “我酷爱吴伶醉,喝吴伶醉五年了,从未有过问题,唐大人,我愿意替吴家证明清白!”

    “我也愿意!”

    “我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