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来者不善。

    林羽面对陈娇娘担忧的眼神,拉住她的小手轻轻拍了拍。

    “别担心,这世间诸事,除了生死无大事,我应付得来,你去忙你的。”

    “相公,有事你别一个人承担,还有我们在呢。”

    林羽含笑点了点头,等陈娇娘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他这才对着管家似笑非笑的问:“孙来旺人呢?”

    “老爷,这个狗日的,他扔下一沓银票还有衙门开具的解契书,跑了!”

    跑了?

    林羽朝着管家伸出手去,接过一沓银票还有解契书。

    先数了数银票。

    不多不少,正好三百三十两。

    “卖价卖的低还是有好处的,赔偿赔得要少一些。”

    难怪昨天的贾京商不提打折的事,一定是想着让他赔偿的时候,能够多赔一些。

    “用三百三十两搏八百万两,如果真的成功,一定是商界传奇了。”

    林羽又看了一眼解契书。

    上头写着,在衙门登记的契约书,因赔偿到位已作废,另外。

    可能是孙来旺担心算计自己,会惹来报复,还在解契书里写明了,是他毁约在先,之前送来的三万斤粮食,分文不取。

    “这么一算的话,应该是不到八百两来搏八百万两,能想出这么一招的人,实在是高明。”

    事已至此,一卖一买双方背后的指挥者,拿后脚跟想,也能想到是谁。

    吴雍。

    当时赔偿那么痛快,还说要求和的话,果然是想让他麻痹大意。

    管家听着林羽不停地夸奖着某些人,顿时一头雾水:“老爷,你不生气吗?”

    粮食没有运来,二十万斤酒可怎么酿得出来哟!

    “生气?孙来旺不仅照价赔偿了银子,还白送我三万斤粮食,天降横财,我生的什么气?”

    “可是……”

    “哦,你说那位姓贾的京商,花四百万两银子预定的二十万斤重碧酒的事?不急,这不是距离第一次交货,还有四十天吗?”

    算上尝试制酒曲的时间,一个月都能酿成的酒。

    如今酒坊里制好的酒曲足够一口气掺二十万斤酒的了,酿制十万斤快酒,二十多天基本就能装坛。

    剩下的这十来天,足够农具推广了。

    可是,站在吴雍的立场来看,这个故意给他设的套,还没有闭环。

    “老爷,要不我们花高价去外地买粮吧?”

    “这个好主意已经很多人说过了,江兄去郡府帮忙问了。”

    听说江南雁要出面解决此事,管家终于不再担心粮食从哪里买的问题。

    江家可比吴家还要强势。

    “只要江家肯全力相助,总有粮商会给江家面子,老爷只管在家里等好消息就行。”

    管家再看老爷手里的银票和解契书,脸上露出笑颜,替老爷感到开心。

    见状,林羽也没向管家说明,吴家另有后招的事。

    毕竟他已经提前防备了吴家走投无路,会搞鱼死网破这一招。

    敌人怎样别有用心他管不着,只要他把粮食的命脉抓在手里,外面被吴家搅得天翻地覆,他依旧岿然不动。

    ……

    益州,郡衙。

    郡丞崔衍刚坐到摆满的公文前,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昨晚夫人拉着他秉烛夜谈,话里话外都是吴雍托付的事一定要办好。

    “相公,此事办不成,我娘家的分红没了收益,咱家每年少进账五万两银子呢,我如今身怀六甲,即将临盆,花钱的地方可太多了。”

    崔衍身为崔家旁枝,享受不到崔家的分红,自小日子过得拮据。

    第一任妻子,便是因为掏不出上千两银子请名医的药费,怀着孩子一尸两命。

    年已三十,好不容易娶了个十六岁的小娇妻,哪怕小娇妻祖上只是家生奴,全靠姑姑爬上吴雍的床才举家腾飞,全家列入吴家旁枝族谱,她从小没受到良好的教育。

    但为了与他联姻,小娇妻自带吴家送的丰厚嫁妆,还易拿捏。

    再加上吴雍鼎力支持,自己才坐上郡丞之位。

    他自然是要助力吴雍这个姑父,扳倒敌人。

    “只是,光靠每年五万两就想打发我,真是异想天开。”

    其实吴雍要办的事很容易。

    益州郡守由于上任商郡丞被查抄的事,如今当起了甩手掌柜。

    而自己作为郡衙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郡丞,只要发布的官文有理有据,还有像吴家这样的酒行龙头支持,是水到渠成。

    崔衍早在吴妨去旌阳参加诗会前,就给家主写了信,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毕竟崔家也想为陛下分忧,让吴家配合着,利用限酒令制止一下奢侈成风之事,甚合陛下心意。

    之所以拖着处置,直到吴妨死了才肯松口,就是想多要好处。

    “吴雍还是抠门,居然只送来了两部孤本藏书还有十万两银票的孝敬,那林羽在诗会上,可是一口气卖出去二百万两银子的重碧酒,等收拾了林羽,这些不全是吴家的吗?”

    崔衍又打了个哈欠。

    昨晚和夫人聊了半夜,又劳累了半夜,今日这个差事,他是半点也不想干,却又不能不干。

    等到府衙里的其他官吏前来,干脆先把重要的事处理了,叫大家聚在一起开个早会。

    郡守不在衙门,除了军事由郡尉处理,剩下的,一切全靠郡丞做主。

    对于新上任的这位郡丞,不少官吏面上不显但心里不服。

    由于郡衙里根本没有大事发生,不少人围坐在一起,郎儿吊当地摆着龙门阵。

    咚咚。

    崔衍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等谈论声渐渐平静,这才启齿。

    “各位同僚,旌阳的唐县令一纸公文送到郡衙,说益州各地粮商囤粮,你们可曾听说过?”

    此事岂止是听说过。

    坐于崔衍左手边的钱长史,家里头就是益州城最大粮商。

    如今别说粮铺的仓库堆满了,连家里放杂物的库房,全都堆起了米面。

    钱长史深深地看了一眼崔衍的脸庞,心中困惑:崔衍可是吴家的侄女婿,囤粮的事吴家也有参与,此时专门提这事,是想让大家敲打粮行,还是想敲打唐知涣?

    “崔大人,益州城内粮价平稳,略有起伏是正常的,再说,咱们剑南道今年没有天灾,民间粮价涨不了多少,我觉得唐县令里面的一些用词,有些危言耸听。”

    拿不准崔衍意图的钱长史,说话还是趋于保守的。

    而负责益州诸路水运的水曹杨大人,家里同样等着粮食涨价大赚一笔,他才二十七八,为人年轻,心里憋不住话,张嘴便道:“什么叫危言耸听,姓唐的他简直是满口喷粪!”

    “囤粮就是发国难财吗?那些粮商明明是先把粮食积攒起来,等到别的地方闹了灾,还可以运过去卖,总比灾民想买粮的时候,手里有钱买不到粮食饿死人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