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林羽,正站在自家仓库里,指挥着石三哥召集来的一队木匠,组装五百套秧马和曲辕犁。

    自从孙来旺送来赔偿银子,林羽确定了吴家是想利用赔偿一事逼迫自己就范。

    他就知道,东风来了。

    “断粮是小打小闹,掐断命脉的,还得是限酒令。”

    禁酒令不现实,会引起民间的恐慌。

    再加上剑南道风调雨顺,没有禁酒令发挥的条件。

    限酒令就不同了,看似限制酒坊,实际上是连带着粮行一起敲打,哪怕陛下知道了此事,只要这个政令有效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见其成。

    “羽娃子,组装完的这些都放到外面去吗?”

    石三哥指向堆满成品的仓库。

    如果羽娃子还要对外保密,只能在附近搭个棚子藏起来。

    好在这些木材不怕短时间的风吹水淋,倒也能藏一段时间。

    林羽抬起一只秧马往外走,边走边乐呵呵地说道:“放到外面去多麻烦,直接放到地里去给大家用。”

    “啥子?大家能用了?”

    “能,附近十里八村的,想借用随便用,只要别用坏就行。”

    惊喜来得太突然,让石三哥暗自后悔,昨天就不应该全家冒雨去插秧。

    现在可好,家里只剩下新买的两亩水田还没插上秧苗,剩下的都干完了。

    随便来一个大人,骑着秧马在田里转一转,今日便能插完两亩水田的秧苗,根本不给其他人体验的机会。

    想要试用,只能去给别人家帮忙了。

    而在仓库里组装的木匠们,早在石三哥的演示下,明白了曲辕犁和秧马的作用。

    听到林羽的话,近水楼台先得月,纷纷提出要先借他们家用用。

    “林员外,我们不白拿,今天的工钱就抵我们借用的费用了。”

    身为木匠,知道这些木材价值几何,又知道了它们能减轻全家的劳作。

    只要能借用,别说给一天工钱,就是加倍,他们也不亏。

    林羽不是小气的人,大手一挥:“行,每人今晚拿一件秧马回家,曲辕犁你们暂时用不着,这个是拿来给我家开荒用的,等插完秧你们想用,再来借。”

    “多谢林员外!”

    大家兴高采烈地道完谢,埋头苦干起来。

    二十来个人争取今天把五百套全部组装完,明天就好使用新农具去田里干自家的活了!

    石三哥也替大家感到高兴,但是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羽娃子,你昨天不还说让我多看着木材,怎么今天就变卦了?”

    “我也没想到有人能这么快露出狐狸尾巴,原本我还计划木材来了就公之于众呢,这不是有我替我得罪粮行的人,我忍两天有人背骂名,新农具推广起来更顺利。”

    明明所有的字石三哥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他只能抠了抠脑壳,对着林羽嘿嘿一笑。

    “我还是盯着大家组装去吧。”

    “行,我叫人去请大姑父,让他盯紧下边仓库里的木材,别出现差池。”

    在吴家没有给他下套之前。

    防的是粮行的人狗急跳墙对木材下黑手。

    现在轻松了。

    假如他没猜错,吴家能让孙来旺这么快把赔偿的银票送来,说明限酒一事已是铁板钉钉的事。

    限酒会让更多粮食流入市场之中,稳定粮价,在这个节骨眼上,推广新农具,对于粮行的冲击,可远比限酒的影响要小。

    甚至,粮行的人们还会主动帮忙!

    “感谢敌人送来的一阵东风。”

    林羽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出了仓库,连忙让乘风去县衙。

    “把县令大人请过来,就说我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他。”

    别看新农具举荐之功没有唐知涣的份儿,最大的功臣当数宋家。

    可秧马与曲辕犁出自旌阳境内,只要唐知涣趁着这股东风,能够提前做好耕地变化的准备。

    立下一个推广新农具的小小功劳,升一升官没有问题。

    徽之兄那边不必去通知,只等京城来信即可。

    “林员外,不必去请我了,我不请自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的勒马声。

    还没把林乘风送到门口的林羽,心中一喜,急忙迎上前去,未语先笑。

    “什么风把县令大人吹来了?瞧你这么着急,也是有什么喜讯要告诉我吗?”

    “……”

    唐知涣一噎,抹了把脸上的浮尘。

    他的脸色这么难看,像是有何喜讯的样子?

    “林员外,现在不是打趣我的时候,你看看这个。”

    唐知涣将府衙要求颁布的限酒令,塞到林羽的手里,同时沉声提醒。

    “粮行一定得知了这个消息,如今你想加价买粮食也买不到,此事定是吴家干的,上面扣的是新上任的崔郡丞的官印,他可是吴家的侄女婿。”

    为了防止林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唐知涣还特意把崔衍与吴家的关系和盘托出。

    专门指出了崔衍和吴家既有利益捆绑,还有人情往来的内情。

    林羽恍然大悟:“难怪吴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合着是家教如此。”

    “吴妨?”

    唐知涣愕然。

    他好像没提吴妨,人都死了,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他自然不会提一个死人。

    也不知道林员外此时提吴妨,到底有何深意?

    林羽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吐槽,顺便让唐大人转换一下焦虑的心情。

    他把公文还给唐知涣,没能忍住笑了起来:“哈哈!多谢县令大人送来的这个好消息,限酒限粮好啊,为民为国好啊,崔郡丞和吴家鼎力互助,真是让人感动,哈哈哈!”

    “……”

    唐知涣拧紧眉头,他望着大笑不止的林羽,颇为心疼。

    以一人之力想要抗衡吴家,能够取得胜利已是难得。

    一介布衣想要对抗府衙的崔郡丞?难如登天!

    尤其是颁布限酒令,有理有据,还有吴家作为表率,美名全让吴家得了,但损失却只能由粮商和林员外承担。

    “是我的错,早知道吴家还有这么一招,我当初就不应该咬住囤粮这件事不放。”

    唐知涣没敢提林羽预售了二十万斤重碧酒的事。

    昨日他得知这件事时,还十分高兴。

    大常没有设置专门的酒税,但根据月收益额度要交不同档次的商税。

    四百万两的银子,等到重碧酒交付的月尾,光是林员外的户税都要交上万两商税。

    现在可好,别说县衙的赋税增收,林员外还得倒赔那个京商八百万两银子!

    对了!京商!

    “林员外,那个前来买酒的京商,一定是吴家派人设下的圈套!必须想办法把契约解除!”

    解除契约?

    林羽连忙摆手拒绝:“不管是圈套还是套圈,签了契约书,不能反悔。”

    “可是,限酒令一出,你四十天以后交付不了十万斤酒,就要赔偿四百万两银子,再过四十天,又要赔偿四百万两!”

    唐知涣张了张嘴还是没脸问:这么多的银子,林员外你赔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