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许自达朝着守在正屋门口的衙役拱拱手,刚要开口问好,一只茶杯从屋内抛了出来。

    啪!

    砸在他的头上,额角上顿时像长出一只犄角一样,冒出半个拳头大的一个肿包。

    “谁砸我?!”

    许自达下意识地大吼一声。

    反应过来这是杜长史处理日常公文的地方,吓得缩了缩头,但脸上的神情还是有些不忿。

    是谁?!

    究竟是谁在用茶杯砸我?!

    满屋的人都在奋笔疾书,桌案上成摞的卷宗,挡住了他们的脸庞。

    “到底是谁用茶杯砸我,敢不敢站出来?!”

    深陷于自身情绪里面的许自达,根本没看到站在门后,不停朝他使眼色的表哥。

    终于,门口站着的许自达三人因为挡住光线太久,引起了杜长史的注意。

    逆着光看不清三人的脸,但杜长史还是凭感觉,认出这三人并非府衙办差的人。

    “何人在此喧哗?”

    他朝着守门的衙役看去。

    不等衙役回复,坐在门后矮几旁的表哥忙不迭地站起来,拱手致歉。

    “回长史大人,是我表弟有事找我,我这就送他出去。”

    表哥一开口,又把许自达吓了一跳,他没有听从表哥的暗示离开,反倒故意说得很大声:“表哥你站在这里怎么也不说一声?你可看见是谁拿茶杯砸我了吗?”

    其实许自达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也不是没有脑子。

    他故意重提这件事,是想告诉杜长史,这里有人不小心砸伤了他,借此让杜长史心怀愧疚。

    如此一来,买卖作坊的事,不就是水到渠成了吗?

    表哥早在许自达站在门口吹牛皮时,便知道了他的来意。

    平时跟表哥吹牛皮,说自己在府衙权力通天,实际上这屋子里这么多人,他是唯二那个说话不算数的。

    剩下的那个同样境遇的,就是坐在他对面同样在抄录副本的同级同职的同僚。

    “表弟,你可别再说了,赶紧跟我离开这里。”

    “我是有正事才来这里的,不是来玩的,我必须要知道是谁砸了我!”

    表哥怎好说,是他动的手。

    万一长史大人追究起来,问清楚来龙去脉,该如何说明,他是被表弟的话恼怒了,再加上办差压力大,这才一时失手将茶杯砸了过去。

    不等表哥解释,许自达已经踮起脚尖朝着屋内扫量着。

    正巧看到一个面生的蓝衣少年伸展着双臂。

    蓝衣少年的矮几前,还摆着一整套茶具,其中还少了一只。

    他观对方年纪尚轻,并且穿的较为朴素,面相也是人畜无害的类型,暗道一声:兄台,算你倒霉被我选中,只能拿你当垫脚石了。

    “是他!表哥,一定是他拿茶杯砸我!”

    表哥顺着许自达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时,林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瞧个不停,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他朝着对方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虽然逆光看不清晰脸,不知道来的是谁,但凭现在的气氛来看,应该是杜长史请来的帮手。

    帮手好啊。

    他写字太快,江兄更是像耍大刀似的,胳膊都抡圆了。

    但抄录案情梳理和诉词提告副本留档的,只有两个小吏。

    “一个人可不够,旁边那两个也是帮手?”

    “表哥,一定就是他!你看他笑得那么开心,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地无障碍交流起来。

    只是交流得不太愉快,让林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笑得开心怎么了?

    伸手不打笑人脸懂不懂?

    算了。

    “懒得搭理他,再写一份。”

    矮几上的这份案情,写的是一个吴家子弟,共奸淫杀害幼女十八人的案子。

    其他案情,他只是一笔带过的春秋写法。

    这个案子光凭那些苦主们直白的讲述,就令人震怒又气愤,他必须着重笔墨。

    不光要让凶手绳之以法,还得让此人钉在益州州史的耻辱柱上。

    所以,他必须集中全部的精力,可没工夫理会旁人的惹是生非。

    “我在喊你你听不到……”

    啪!

    又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但这次不是茶杯摔碎的声音,而是表哥一巴掌扇在了许自达的脸上。

    “我说了让你出去,你一天到晚的满嘴鬼话,如今都听不懂人话了吗?!”

    表哥怒不可遏。

    别说堂屋里谁都不能得罪,就算要得罪,也不应该把林羽当成软柿子捏。

    他打完人,趁着许自达一脸茫然之际,连推带搡的把人带到院子里。

    直到快要走进月亮门,表哥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表哥……”

    “别喊我表哥,我没有你这么厉害的表弟,你现在可是益州酒行的老大了,全益州酒行都是你说了算,我哪配当你的表哥。”

    表哥说完,朝着许自达拱手作揖,深深地鞠了一躬。

    “许东家,方才的茶杯是我扔出去的,早知道你这一张嘴还能在这之后惹出是非,我应该倒了茶里的烫水砸你,而非温水。”

    “是表哥你砸的我?”

    许自达伸手按住突突直跳的肿包,感觉更疼更委屈了。

    他刚才进门一句话不说,就被表哥砸起一个大包,谁能有他冤?

    “表哥你为啥子砸我?”

    “还为啥子?你们在外面胡言乱语真当屋里的人听不到?”

    表哥这话不光是在教训许自达,还是在指责方才拍马屁的两人。

    两人面面相觑,脸上一阵烧乎的同时,看向许自达的眼神里也带着谴责的意味。

    早知道这个表哥和许自达关系不好,他们也不必奉承了一路。

    还不如刚才趁着见到杜长史时,亲自去和杜长史提一提捡漏的事。

    表哥在府衙迎来送往,看到两人的反应,便知道这是一群狐朋狗友,出了事根本靠不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戳着许自达额角的肿包。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冤枉的那个人是谁?”

    “不就是府衙新来的一个小吏吗?这个屋子里杜长史是老大,表哥你是老二,他这么年轻能进府衙,再有背景也只能在你手底下干活。”

    别看挨了表哥的打,许自达还是以表哥为荣。

    然而,表哥听到这话,伸手又是一巴掌。

    啪!

    表哥看到许自达不服气地梗着脖子,两边脸上对称的两个巴掌印,气极反笑。

    “他可是林羽!并且正在帮长史大人写案情和诉词,我只能抄他写完的副本,他们已经向大人交了买卖保证金,再有这层关系在,你还想当益州酒行的老大?想买哪里买哪里?”

    “你信不信他把你要买的作坊涉及的案子,写个暂定,拖你一年半载的审理时间,让你交了钱都没法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