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雁抬头看了一眼正当空的月亮,眉头紧锁。

    大半夜去拜访杜慎行?

    难道林兄得知了与井诗书结怨的原因,想联合杜家对付井家?

    不。

    不可能。

    这两家简直是风牛马不相及,根本与他买盐的事沾不上边。

    “江兄,你摇头又点头地赶蚊子呢?”

    “别打扰我,我在思考人生。”

    “……”

    林羽没有陪着江南雁喂蚊子。

    等大力赶来一辆马车,差人前去杜府传话后,钻进车厢里便盘膝而坐。

    “林兄,你可真是无情。”

    江南雁在外面思考了片刻的人生,咬了好几个肿包,拍拍打打地也钻了进来。

    原本江南雁还想问,接下来要怎么做。

    在感觉到林羽周边升腾起一股不能亲近的气息时,想到大伯演练武艺时,曾因离得太近,险些一枪把他扫成两截的事,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开始闭眼假寐。

    一路上,二人谁也没开口说话。

    林羽充分利用从进城去杜府的空隙,将今日需要调理的内息,在体内循环三周天。

    待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时,原本布满血红的双眼变得清明了许多。

    “老爷,到了。”

    杜慎行在益州的宅院,位于新府衙的后街,是个三进的中等规模的院子。

    尽管占地不大,但走进去有山有水,连通着护城河的活水,锦鲤簇簇,遇到生人靠近,惊起水花无数。

    庭院之中竹林满布,走在其中只觉得清静典雅,十分有格调。

    刚走过一进院子,就见到前方有一个低头整理着灰色长衫的人影,嘴里和身后的人念叨着什么,快步往前走。

    对方还没看到林羽与江南雁,但二人一个习武一个有内力,皆是目力过人,主动迎上前去。

    “杜大人(杜兄),半夜来访,叨扰了。”

    “呃……”

    还没系好衣带的杜慎行,尴尬地退后一步,转过身去。

    不怪他失礼,实在是他没想到,会有人夜半来杜府找他。

    在府衙连续熬了多天的夜,若是旁人的话,他定会让对方明日再来。

    可来的不是旁人而是林先生,别说是刚睡下,就算是病倒了,他也能爬起来接待先生。

    直到系好外衣的衣带,又扶正了头顶的束歪的发冠,杜慎行这才朝着两人拱手行了一礼。

    “林先生,南雁兄,出了何事这么急来寻我?”

    当然是大事!

    江南雁还没来得及诉苦。

    就听林羽微笑答道:“喜事。”

    “……”

    江南雁没能管理好面部表情,一脸惊愕地看着林羽,用迷惑的眼神询问。

    林兄?哪来的喜事?

    江兄,你稍安勿躁。

    林羽用眼神示意江南雁先别说话,开口便向杜慎行道喜。

    “恭喜杜长史,不,应该叫你杜郡丞。”

    此话一出。

    杜慎行扶着发冠的手一歪,满头长发散落在地,银冠和竹钗,也发出“咚”的一声响,滚落到了林羽的脚边。

    不光杜慎行十分震惊,就连江南雁同样大吃一惊。

    还是旁边候着的杜夏,原本觉得林羽二人上门,扰了大家的清梦,此时听到对方是来报喜的,眼珠子都瞪圆了。

    反应过来,连忙朝着杜慎行拱手作揖。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长史变郡丞!

    就算是代理郡丞,那也是连升两级!

    老爷的付出,终于被朝廷看见了!

    杜慎行恍惚了一下,急忙朝着四下里张望,好在除了杜夏和他们三人,旁人似乎没有听到,他这才松了口气,慎重地询问:“先生从何处听到的消息?可是井家公子信口一说,外头以讹传讹?”

    “不是,我从郡主那里听说的,陛下钦点的任命书这两日送到蓉州官署,不日之内就能送到益州府衙来。”

    长乐郡主说的那就没有错了。

    任命调遣的事,皇家的消息远比官府的消息来得更快更精准。

    杜慎行难掩心中的喜悦,忙不迭地朝着林羽鞠了一躬。

    “多谢先生特意半夜来此相告。”

    “杜大人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我提不提前告知,也改变不了结果,只是让你早开心几日罢了。”

    林羽的这番话,确实言之有理。

    但是,提前知晓自己能升官,若是李郡守这几日做事有出格之时,就有了与之抗衡的底气。

    身为长史,只是府衙文官集团郡丞的下属,与郡守地位相差还是有些悬殊。

    可当上郡丞的话,益州境内的许多大小事务,杜慎行便能光明正大地插手决断。

    最重要的是,他还拥有了随时可以上奏朝廷的权力!

    “恭喜杜兄,李郡守这次竞价失利,忙着求爷爷告奶奶地退礼退钱道歉呢,杜兄可以利用这段时日,好好规整府衙内务了,只等任命书送达,就能一举统领整个府衙。”

    尽管江南雁没把给杜慎行送喜,与解决自身麻烦联系起来。

    但他与杜慎行的关系原本就不错,经过这次对抗吴家与竞价,两人的关系更加亲近。

    以后同府衙打交道的事,有了杜慎行这个好友,就好办多了。

    杜慎行拱手微笑,坦然地收下了江南雁的道贺。

    此时他也不觉得困了,对着杜夏吩咐。

    “去厨房备些吃食茶水来,我好好招待两位贵客。”

    “吃喝就不必了。”

    林羽摆手拒绝,话锋一转,把城外河道船队发生意外,导致江家精盐倾覆四万余斤的事说了。

    转折有些生硬,让一直怀揣此事的江南雁倒有些汗颜。

    生怕杜慎行误会林兄是想借着提前透露升官一事,来让杜慎行出面,参与漕帮争斗,他急忙表态。

    “杜兄,林兄说起这件事,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只是……”

    饶是江南雁有能言善道,此时也卡住了壳,用眼神求助林羽。

    林兄,只是什么,你赶紧往下说啊,引起误会多不好,显得你刚才故意透露消息,是别有所图似的。

    不料林羽根本没按着江南雁的话茬往下说,还顺势反驳了他。

    “没有只是,我特意和杜大人说起这件事,就是想请杜大人出面,联手对付井家,决不能让井家这种垄断之风盛行。”

    江南雁捂住额头,透过指缝偷偷地看杜慎行的脸色。

    还好。

    有了刚才的喜讯,杜慎行脸色变化不大,但眼中的震惊根本藏不住。

    也是,谁能想到林兄会请杜兄这种耿直的官员帮忙?

    再说了,杜兄有心他也无力啊!

    井家有精盐矿藏,就决定了它有资格垄断精盐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