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难难!”

    闻秉笔不知想到了什么,拍着桌子又哭又笑的。

    没等林羽安慰他几句,他忽然用手背重重地抹了一把眼泪,把酒杯倒扣在桌子上,朝着林羽伸出手去。

    “东家可愿迎难而上,福泽一方吗?”

    在一切固化的时候,唯有林羽犹如神助般,从一介贫寒布衣,快速变成了一县首富,很快就是一州首富。

    暴富,不足以让闻秉笔对林羽生出信心,是林羽一些超乎想象的创造力,打破了原本固有的垄断,能够以新的产业形成新的圈子,这才是闻秉笔愿意投靠林羽的缘由。

    而且石林村以及周边村子的成功,代表着林羽是拥有“富则兼济苍生”的德行。

    “只要东家愿意让利于寻常百姓,共谋发展,我闻秉笔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绝不让东家吃亏,还能让林家成为益州最大的家族,就算是皇权……唔唔……”

    林羽在闻秉笔没有说出掉脑袋的话时,及时捂住了他的嘴。

    朝廷本就忌惮地方霸权的存在,让林家成为益州最大的家族就行了,暂时还不能让皇权忌惮他。

    别说皇权了,在许多权贵眼里他如今还只是一只蝼蚁呢。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

    “我的格局比起先生来还是小了,难怪先生愿意屈居李郡守那样的庸官之下,先生是想替整个益州的百姓们谋条可待发展的生路,可惜,千里马常有,李郡守无识人之能。”

    此话说到了闻秉笔的心坎上,热泪盈眶,眼神清明了几许。

    林羽见他情绪稳定下来,这才松开手。

    “东家过谦了!”

    “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我愿与先生一起赴青云,此去路远且阻,还望先生一路扶持。”

    林羽站起来,再次郑重其事地朝着闻秉笔躬身一拜。

    假如说,在门前的那一拜,多少带点套路的成分。

    “谷贱伤农、谷贵伤民”的处理方法,早有先人的智慧传承下来,关键是用不用的问题。

    可这一次,林羽则是心悦诚服地想要求闻秉笔辅佐他。

    他以石林村、以益州庄园为据点谋求发展,多少还带些根深蒂固的小农思想。

    按照闻秉笔的说法,要做就做大的。

    从一开始就要谋划好,如何将整个益州当成林家的后盾。

    以前的那些权贵们利益交互、权势交错,盘踞在一地,却也仅能仗势欺人,遇到动乱则需要迁族分散来避祸,究其原因,“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家”也仅是世家往他们脸上贴金。

    大部分世家存在的时间,或许比长达数百年的皇朝还要长,但比起源源不断绝的百姓群体来说,他们也算是“流水的世家”。

    而林羽与闻秉笔,不是要成为那样的权贵,而是要让自己制定的规则与思想,成为真正能影响整个益州走向的“话事人”!

    “有东家相陪,死而无憾!”

    闻秉笔再次落下泪来。

    这次却是高兴至极。

    林羽本不该在别人高兴的时候泼冷水,但想到闻秉笔酒后吐真言时,表达出了对世家与皇权平等鄙视的态度,还是夺过了闻秉笔扶正的酒杯。

    “先生醉了。”

    “我没醉!”

    闻秉笔吹胡子瞪眼睛,不懂林羽为何突然说醉话。

    直到,林羽一脸凝重的解释。

    “世家与皇家是对立的,世家取用于民,皇家御下于民,好的朝廷知道为百姓谋福祉,民富则国强,如今建朝方三年,陛下推行政令都是力求增加人口、恢复民生,先生对李郡守的失望转嫁到对朝廷的失望上来我理解,但,我觉得先生以后一定会改观的。”

    不论是已为郡丞的杜慎行,愿意为了益州百姓,放弃原有的家族教导,从不争不抢默默做事,到现在玩弄权术,只想站得更高说话声音更大。

    还是旌阳县令唐知涣,愿意为了谋求一县的发展,无根基无靠山,却愿意得罪吴家与崔氏一族,也想为他主持公道。

    亦或是日后必定走仕途,如今已在踏实做事,担心县官无功懒政,从而主动利用宋家子弟的身份,深入田间推广秧马与曲辕犁。

    在这些人的身上,世家只是一个有利于做事的背景,朝廷赋予的权力,同样只是行使权力的正当手段。

    林羽专门对闻秉笔讲了宋徽之的事,还有长乐郡主忧国忧民的举止。

    闻秉笔沉默了片刻,自嘲一笑:“倒是我未痴先迷了,只顾着自己踌躇不得志,恨不得一切重塑,原来还有不少人在默默无闻地想要拨乱反正,治好这该死的世道。”

    “……”

    林羽一时间也分辨不清,闻先生是入了迷途又痴了,还是在迷途上找到了同伴。

    反正用人嘛,不能力求人才完美。

    只要闻先生的意识形态,足够支撑与他共建新的益州大本营,一些小问题可以忽略。

    本来应该以再来一杯结束今次愉快的交谈,但林羽见闻先生脸颊烧红,是真的喝多了,赶紧招呼两个新买的小厮过来。

    “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先生的贴身小厮,名字还没取,正好让先生来取,快把先生扶回房去休息。”

    “我不累……我要给东家你写一篇规划建设的文章!”

    你不累可我困啊。

    林羽这顿酒喝下来,都不知道咬牙咽下了多少个哈欠了。

    他看了一眼埋头用手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应该是在拿心做笔记的耿义山。

    也没打扰对方,叫来两个小厮看着,等耿义山写完了,将人带去客房休息。

    成功将闻秉笔收入麾下,林羽看了一眼日头。

    补觉来不及了,但能睡个加长午觉也不错。

    管家这时匆匆小跑而来,身后还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循声看去,几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正在护院的阻拦下,朝着厢房这边靠近。

    “发生了何事?”

    没招呼好客人吗?

    管家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无奈地答道:“老爷,有几个公子闹着要见你,想让你也听听他们的高见。”

    哦,这事啊。

    来者是客,林羽当然是选择,倒了一杯酒,对着这些追捧他的客人们遥敬一大杯。

    接着举杯灌入喉。

    林羽的酒量不太好,加上没有使用内力抵抗,任由酒气横行于身体之中,灌下去没片刻功夫,在那些公子哥们刚推进到厢房门口时,他已经眼冒金星,脚下生绊。

    “你们看!”

    林羽猛地大叫一声,手指着空中的太阳。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清风日朗有云拂,树木葱郁鸟雀飞。

    一方田园景色虽美,但也没有美到让人大吃一惊的地步。

    “你们看不到吗?”

    林羽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