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依旧在缓慢地行驶着,路边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有些人的身上尚且能够穿着包裹着身体的衣服,有些人的身上则是衣不蔽体。

    地上的泥土飞扬。

    一个个的人如同行尸走肉一样不知去往何方,不知来自何地。

    周围的护卫们眼神锐利,手中拿着武器,这些都是从老秦军以及秦国国君护卫中挑选出来的士卒,如今用作了陈慎的护卫。

    陈慎与周围的一切好似都不一样。

    他的身上衣袍华丽而又干净,头顶虽然没有发冠,但有簪子束发,整个人显得谦和温驯。

    这個时代,没有人会认错一位贵族与普通的民众。

    因为两者的差距比畜生与人之间的差距还要巨大一些。

    “公子,已然中午了,该用膳食了。”

    陈慎微微点头:“好,令大家休整吧。”

    ........

    惠文王八年,夏。

    巴王、蜀王入咸阳,这个消息令所有人震惊的同时又感觉十分正常。

    巴蜀与戎狄之间的战争持续了近六年了,这七年的时间巴蜀每年的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最开始的时候人们甚至在猜测巴蜀什么时候会被戎狄彻底覆灭。

    而就算是有秦国的支持,巴蜀也不可能再坚持下去了。

    人们惊愕的只是巴蜀竟然坚持了这么久,这的确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章台宫

    嬴驷高高的端坐在高台上,脸上的神色带着些愕然:“巴王、蜀王,你们这是何意?”

    他甚至站了起来:“这岂不是要陷寡人与不仁不义么?”

    巴王、蜀王二人此时身上穿着着华丽的衣袍,这是祭祀用的衣衫,唯有在最庄重的时候才能够穿着。

    二人的手中拿着两国国君的印玺,神色哀伤。

    巴王上前一步,神色恭敬:“赢公!”

    周对于秦的赐爵已然是到了【公】,此时的巴王称呼嬴驷为赢公没有什么问题。

    “巴蜀二地居于蛮夷附近,已然受到蛮夷的侵扰多年了。”

    “就连此次若是没有赢公的帮助,没有秦国先君穆公的仁慈,巴蜀二地也已然成了中原大地的罪人。”

    “我二人日日夜夜难以安眠,害怕自己愧对列祖列宗的托付,害怕自己愧对于向天子立下的守我华夏之土的誓言。”

    “蛮夷之地的戎狄已然多次侵扰,巴蜀实在不能相抗衡了。”

    巴王、蜀王二人对视一眼,将自己头顶的发冠拿下,与自己手中的印玺放在一起,而后又从怀中拿出一道诏书。

    “我等二人前来之前,已然求得天子诏书。”

    “自请去国而将巴蜀之地并入秦国,天子已然应许!”

    巴王、蜀王将东西捧过头顶:“还望赢公应许!”

    嬴驷脸色茫然无措,他望着周围的诸多大臣们,周围的大臣们也都是纷纷开口:“君上!此乃仁义之事,还请君上应许!”

    “还请君上应许!”

    一道又一道的浪潮声传来,嬴驷站在高台上苦涩而又无奈,最后只得说道:“好,既然天子有诏,二位有请,寡人如何能够不应许此仁义之事呢?”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二位去国入秦,不可不封,寡人封二位为“巴君”、“蜀君”如何?”

    巴君、蜀君二人对视一眼,而后匍匐在地,行了大礼,便是对秦国国君的恭敬。

    自称由小王改为“臣。”

    “臣多谢君上。”

    此时张仪出列,神色严肃恭谨:“君上,巴蜀既然已并入我国之土,那么戎狄之事便已然不是外人之事了。”

    “我秦国兵强马壮,虽仁义不愿行不义之战,然则伐蛮夷之争怎么能算是不义的战争呢?”

    “臣请发兵戎狄!”

    嬴驷环视众人,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反对的,于是便当即开口道:“好!”

    “传寡人之令!”

    “戎狄多次犯我华夏,乃不赦之罪!”

    “令司马错、张仪率兵十万,征讨戎狄!誓要灭其族,以宣我大秦国威!”

    司马错、张仪二人当即出列,声音铿锵有力:“唯!”

    .........

    巴蜀并入秦国的事情并没有让天下诸国惊讶,反而是秦国竟然在拿下了巴蜀之后,发兵征讨戎狄的事情令人有些迷茫。

    魏国,大梁。

    魏王眉头一挑,他看着身后的堪舆图:“戎狄么?”

    他嘴角带着些许不屑:“只怕意图不在戎狄,而在义渠吧!”

    魏王一眼便看出来了秦国的打算,而魏王能够看出来的事情,其余几国的国君自然也不会看不出来。

    但事到如今,他们还有办法么?

    魏国、赵国、韩之间的战争已然结束了几年,但他们都元气大伤,没有能够阻挠秦国的力量了。

    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国发动对戎狄的战争,而后借着这个机会窥探义渠。

    当然——

    对于这些国家来说,这都算是小事。

    因为秦国暂时还没有东出的打算不是么?

    .......

    章台宫

    嬴驷猛的站起身来,一脸你疯了的样子看着陈野:“老师,你要将瞻儿送入军中?”

    “这怎么可以!”

    “此次对戎狄的战争多么危险,瞻儿甚至还未曾加冠,如何能够上战场呢?”

    陈瞻如今十五岁,就连弱冠的年龄都算不上。

    若是换做贫苦人家或许已然当家了,但在贵族这里,十五岁已然是孩童。

    陈野的神色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说道:“他既然想去,那便让他去就是了。”

    “他从小与慎儿就不一样,想要在马上争功。”

    “此次与戎狄之间的战争并没有那么的危险,毕竟戎狄与我们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若此时不让他前去历练,那日后呢?日后与中原诸国的战争,只怕更加危险。”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望向远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若不是他一门心思这般,我如何能舍得呢?”

    “且如今秦国乃军功爵位制度,他若是想要出人头地,不去争一把军功,还能怎么办?”

    陈野的声音悠然:“不只是瞻儿,就连慎儿也是不可能躲避的。”

    他的声音这一刻变得冷酷无比:“陈氏,绝无有苟且偷生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