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迎春半晌没说话,只看向舅舅舅妈,再看向外公外婆,这下大家都不敢看肖迎春了。

    肖迎春再开口,哽咽了:“我父母出车祸,后事处理舅舅从始至终是参与的,那个开货车的司机没钱赔,人都进牢房了。”

    “法院是判了九十五万,可一分钱也没给我,这事舅舅是知道的吧?”

    舅舅闻言点头:“这事我知道。”

    事实上他不仅知道,这一年里还通过自己的关系查过那家人的情况。

    那家人的货车是贷款的,出事后被查扣了。

    家里房子也是贷款的,老婆生病,儿子也没赚几个钱,一个月两三千只够勉强活着。

    这样的家庭,叫人家拿什么赔?

    按照民法典,外公外婆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有资格继承一部分遗产。

    舅舅一家和姨妈一家当然希望赔偿款能到位,届时他们也能从外公外婆那里要到钱。

    知道肖迎春没得到一分钱赔偿款,所以舅舅没说遗产的事。

    “当初为了救我爸妈,家里那点存款都花光了,我到处借钱,大家都知道吧?”

    舅妈这次也点头了:“是。我们都知道。”

    肖迎春摊手:“所以还有什么遗产能分?骨灰吗?”

    葛春玉却扛着脖子来了一句:“你不是还有那栋楼吗?那不算遗产?”

    肖迎春这次是被气笑了:“托姨妈的福,当年外公外婆拆迁分房,舅舅三套,姨妈两套,外公外婆留了一套自主。”

    “轮到我妈,只给了这块地。”

    “房子是我爸爸借钱修的,拢共也就一百多平,还是在小县城的城中村,现在房龄也二十多年了,能卖三十万吗?”

    “就算法院判,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五个人属于第一顺位继承人,五个人分,外公外婆也最多十二万吧?”

    “回过头来外公外婆再分给你家、舅舅家、我家,你一个人能分得到十二万多?”

    这下舅舅舅妈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最后竟然是自家吃亏了?

    肖迎春嗤笑了一声:“另外你们可能不知道,当初房子办证的时候,我都一岁了,我爸说直接把房子落在我名下,免得以后要交税。”

    “所以,这房子是在我的名下的,不算遗产,跟姨妈没关系。”

    葛春玉不服气:“那地还是你外公外婆给的呢!怎么就没关系了?”

    肖迎春看向外公外婆:“说起遗产,外公外婆最有发言权。这事你们是怎么决定的?”

    外公外婆尴尬地对视一眼,外公开口:“你父母的东西留给你了就留给你了,我们不要。”

    “至于这货款的事情,你和你姨妈商量着来,你姨妈也不容易……”

    都到这份上了,外公竟然还帮着姨妈说话。

    肖迎春心里又凉了一点:原来偏心从来都是没道理可讲的。

    她看向葛春玉:“外公外婆都说不要,你却认为你该分十二万多?这是什么道理?”

    葛春玉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讲道理讲不过去,索性耍赖:“那我就是没钱!他们告我,大不了我也坐牢去!”

    “妈!你要真去坐牢,我就敢杀人放火!”表哥谢玉林面目狰狞地盯着肖迎春,一副“你不帮忙,我就弄死你”的架势。

    葛春玉假惺惺劝,眼底却全是算计:“你急什么?你妹今天叫我们来吃饭,肯定也是想好好商量解决这件事嘛。”

    肖迎春看着装死的舅舅舅妈,又看向一直不肯帮自己说话的外公外婆,这才缓缓开口。

    “外公外婆,这么多年,我和妈妈心里是有委屈的。你们偏爱姨妈和舅舅,分房子我们家一套没有,我没说什么。”

    “我父母过世,姨妈说要免费用我的超市做生意,我没说什么。”

    “姨妈从超市多卖了两万块钱的货,没给我钱,我也没说什么。”

    “可姨妈要我再掏这十二万块钱,你们却什么也不说,还让我跟姨妈商量着来,我不愿意。”

    “如果姨妈非要这样,那就法庭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大不了,这超市我不开了。这房子我就空着,我出去打工去。”

    “反正我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又不要花钱讨媳妇。”

    肖迎春说完,看向表哥谢玉林:“至于你说杀人放火,我就更无所谓了,反正我也无牵无挂没人疼,死了有人陪葬也挺好。”

    肖迎春摆出了光棍态度,倒是把大家都看愣住了。

    葛春玉咬咬牙:“迎春你看这样行不行?这十二万货款我确实是还不起,我刚给你表哥买了房,交了首付还要还房贷,这钱我出一半,你出一半?”

    原来从自己这里薅走的钱,是给废物表哥买房了。

    肖迎春看向葛春玉,又看看舅舅舅妈和外公外婆。

    他们都一脸希冀地看着肖迎春,显然是希望肖迎春答应。

    到这里,肖迎春心里也有数了,她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了一份协议。

    “我这心也冷了,反正是没有人心疼我的,我这里有一份协议,只要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姨夫姨妈都签了字,这一半的钱,我来出。”

    葛春玉一听有戏,第一个抢过去协议。

    看完后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肖迎春:“只要帮我还了这六万块钱,以后你外公外婆的赡养、病痛、丧葬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六万块算是给你外公外婆以后的赡养看病和丧葬费?”

    “以后你和我们就没有任何经济上的互相继承、赡养、分配关系?就算追缴回来那笔赔偿金,也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要和我们一家子互相放弃财产继承权……”

    “你这是要跟我们彻底撇清关系?”

    肖迎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难道以后外公外婆的房子还有我一份?或者舅舅和姨妈万一有什么意外,家里的财产继承还准备分一杯羹给我?”

    “或者,舅舅舅妈能帮我把那货车司机欠我们的钱追回来?”

    长辈们集体僵住:这怎么可能?

    如果能追回来,舅舅早就想办法了。

    实在是人家都坐牢了,家里穷得没有可执行财产了,这钱极大可能是追不回来的。

    自家的房子票子可都是给自家儿女的,谁愿意给肖迎春这个外甥女?!

    本来不想签合约的舅妈一家子也沉默了。

    外公外婆更沉默。

    肖迎春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中嗤笑:反向威胁可还行?

    葛春玉果然顶不住,她又仔细看了两遍,将协议递给了舅舅舅妈。

    两个知识分子对视一眼,仔细看了起来。

    服务员此时也将菜端上桌了。

    肖迎春心中笃定,人也松弛下来:“来来来,一会儿也看不完,再等菜就冷了,大家边看边吃。”

    年长的谁心里都不是味道,看着菜肴吃不下,四个年轻的不管那些,拿起筷子就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