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我的心脏像是漏拍一样,再听不见自己刚才那铿锵有力的“咚咚”的心跳声,转而便是大片的沉寂。

    先前的魅玄一直出现在别人的描述当中,与我而言,则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里的人物,虽然他们都告诉我,魅玄就是我,我就是魅玄,但我却从未真正的在乎过这件事情。

    那时候,我只能接受自己是云摇筝。

    现在,故事里主角真正的出现在我的眼前……不,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说起来,也无甚真实的感觉。

    “魅玄?”我不禁发出疑问。

    那些幽蓝色的东西开始忽明忽暗,发出声音:“是我,也是你。”

    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当日为雪千城解除封印时,那支插在他胸口中的飞羽箭上仅剩的属于魅玄的精魄,毫无征兆的进入我的身体后,这还是第一次被我真实的感知到。

    我摊开双手,因为被魅玄的精魄包裹住全身的缘故,我的身体也开始微微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但我并不确定,那是魅玄带给我的色彩,还是我体内与她相互牵引的灵力。

    但我确实在这些一明一灭的幽蓝色光芒中,感觉到自己的丹府中灵气大盛,竟有些翻涌而出之感。

    难道真的如褚渊所说,我的身体在经过一些刺激之后,在慢慢的接纳这些多出来的精魄?

    但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现下……是什么情况?”我随着灵力翻涌,继续与魅玄的精魄对话:“雪千城他……或者说这个结界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结界。”魅玄的精魄回应的很快:“是梦境。”

    梦境?

    这我就有些搞不明白了,难道我因着雪千城在身边,安全感十足,竟是睡得做起梦来了?

    可是,我应当梦一些西昆仑的山野精怪,或者是同几位师兄们胡打乱闹的时刻,再或者梦一梦师父平日里枯燥无味的教导……

    再再或者……

    我觉得最近一段时间,在我的脑海中总是无端蹦出来的事情,其实是玄女后裔这件事情,那我就应当做一场大义凌然以身殉道的噩梦。

    现下,我在一段梦境中,只充当了旁观者,梦到的还是雪千城小时候的事情,这实在匪夷所思。

    “不是你的梦境,是雪千城。”魅玄的精魄见我如此不通透,只能继续解释道:“灵雾山谷中有一种小兽,名唤孟极,喜爱吞吃梦境,也善于制造梦境。”

    “孟极?”我默念道,突然想起,褚渊给我的那一本《山海秘闻》中曾经提及过,那是一种长相类似白色豹子的神兽,额头有复杂且神秘的纹路,以他人梦境为食。

    但孟极这种神兽,是分不清善恶是非的,它们吞吃美梦便温驯无比,但若是噩梦,便会变得残暴乖戾。

    而被吃掉梦境的人们,连同自己的三魂七魄都会被吞食殆尽,永远被留在梦境中,幸运一点能够醒过来的,也多半会变成一个痴傻之人。

    怎么说呢?

    孟极不知道自己吞吃梦境会导致他人的不幸,它只知道那是它喜爱的食物。

    所以便不能说是它的错。

    “你们入睡时,确实有一个类似孟极的小兽在周围出现过。”魅玄的精魄继续说道:“但那时我与你的感应力不足,无法及时提醒你,只能看着你们各自进入梦境,到现在,我也只是能够跟你在脑海中对话。”

    我心想,足够了。

    魅玄的精魄能够帮助我的虽然有限,但现下这样不需要武力解决的境遇下,她能够时时提醒,与我有个商量,便足够了。

    “我记得孟极其实胆子很小,也不善于进攻。”我试着回忆《山海秘闻》中关于孟极的记录,询问道:“是不是我们能够在它吞吃梦境前醒过来,便能毫发无伤的走出梦境?”

    魅玄的精魄亮了又亮,确定道:“理论上是可以的。”

    我沉下心来,睁开眼睛,那一场关于谁是贱货、谁是野种的闹剧还在进行着,我看着小小的被人钳住脖颈的雪千城,与他长大后的样子截然不同,想来这时候的他,体内妖族的血脉还并未觉醒,与那些普通孩童一样,被大人制住便是毫无办法了。

    雪千城的母亲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越来越多的村民,像是一个哑巴一样,眼里净是说不出的委屈,眼眶红了又红,好似下一刻便要滴下血来。

    这场梦境里没有我的存在,我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对母子受人欺负。

    嘈杂的吵闹声令我有些心烦,却令我立刻有了主意。

    刚刚一路寻找过来,虽然所有人都无法感知到我的存在,但我却是可以触碰到这个梦境当中的一切事物的,这样一来,我拿着梦境中的东西,自然也是能够让梦境中的人感知到的。

    于是我弯腰捡起脚边一块如同鸟蛋大小的石子,瞄准了那钳着雪千城的妇人的手,只见那妇人一声痛呼,立刻松了手,转而去找扔石子的罪魁祸首

    但无奈,她并无法感知到我的存在。

    雪千城趁着那妇人吃痛松手,立刻挣脱开来,抬脚逃跑前还不忘牟足了劲给那妇人的小腿上来上一脚,看着那妇人又是一阵龇牙咧嘴,雪千城满意的笑了,才转身往自己母亲的身边跑去。

    待到他一头扎进母亲的怀抱中,才倔强的掉了几颗泪珠下来。

    这与我认识的现在的雪千城,可谓是大大的不同。

    雪千城的母亲轻轻将他脸颊旁的泪水拭去,才缓慢开口问道:“城儿可是又同朱大娘家的豆豆打架了?”

    雪千城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好像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

    那个一出现便钳着雪千城的粗俗妇人,想必就是雪千城母亲口中的朱大娘,此刻她正双手叉腰,往院子里走几步,伸手指着雪千城母子,破口大骂:“摇什么头!你个没爹的小野种,差点儿把俺儿的手指头咬下来!”

    “还有你!”朱大娘中期十足,伸手要去揪雪千城母亲的头发:“不知道羞人的贱货!”

    我一看,这是要动手啊,便赶忙又把脚边的几颗石子捡起来,准备关键时刻丢一丢,好能稍稍保护一下这可怜的母子俩。

    然而下一刻,朱大娘的手还不等碰到雪千城母亲的发丝,便被雪千城伸手挡开,他瘦小的身躯坚定地站在了自己母亲的前头,眼神里突然弥漫出一股杀意。

    就在雪千城想要杀掉燕怀朔时,我曾见到过他眼中的这股杀意。

    “千城。”

    忽然院门外传来声响,先是叫了雪千城的名字,转而又将声音放的更加温柔,唤了雪千城的母亲——“阿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