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泽显然未料会是这种情形。

    京都最有权贵的男人,乱敞着浴袍,湿着发,从他惦记的女孩的房间里走出来。

    他明显是刚在里面洗过澡。

    满颈的红印,根本无需多言,便足以向他暗示他们方才的欢爱。

    霎时间。

    傅砚泽只觉得心中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那种以前根本不可能体验的滋味,夹杂着嫉妒、恼恨、不甘……

    在心底没有限度地蔓延。

    他盯着楼宴京:“里面不是黎枝!”

    他还抱有着一丝希望。

    他还是觉得,黎枝不会那样无情,轻易抛弃他们青梅竹马的情意。

    但就在这时。

    房间里一道化成水似的娇软糯音,浅浅从里面传出来:“老公~”

    傅砚泽的瞳仁骤然缩了下。

    他跟黎枝太熟悉了,熟悉到哪怕她可以夹着嗓子撒娇,他都瞬间分辨出,里面并不是他以为的别的女人的声音。

    意识到黎枝是故意的。

    她想让傅砚泽死心死得更彻底。

    楼宴京漫不经心地躬着颈,意味不明地轻笑着“啧”了一声。

    又听黎枝撒娇道:“外面是谁呀?你快回来陪我睡觉,困了……”

    疯狂的情绪彻底涌上大脑。

    是黎枝。

    里面真的是黎枝!

    傅砚泽蓦然伸手便试图扼住楼宴京的衣领,但男人反应极快,原本噙笑的眼眸瞬间压出几分狠骜与冷锐。

    他当即抬手将傅砚泽的手反扣住。

    “楼宴京!”傅砚泽没能得逞,他用力活动着手腕,试图将他挣开。

    他眸光猩红,怒目而视:“你逼她的对不对?她不爱你!是你强迫她!”

    楼宴京掀唇不屑地轻嗤一声。

    他仗着优越的身量,压着眼皮看他,略微躬颈时,浴袍领口散得更开,反倒将那欢爱痕迹更清晰地怼进他的眼帘。

    他眯眸:“傅少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枝枝喜欢的是我。”傅砚泽猩红的眼瞳里透着执念,“她一直喜欢的都是我!”

    可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了。

    傅砚泽看着楼宴京,骤然想到中芭大楼前见到他们的那日。他颈上也是有着这样的红痕,喉结上也是有着类似的牙印。

    当初。

    他还觉得是楼宴京不检点。

    前脚跟别的女人乱搞了一通,后脚却又自诩深情人设把黎枝娶了回来。

    可现在他却好像忽然明白……

    那晚就是黎枝。

    那晚黎枝原本一直在给他打电话,原本她被江家驱逐后无家可归,是想找他收留。

    但他忙着跟江芷悠订婚。

    她打的电话,他一个都没有接。

    后来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回归宴的消息,才找他找到现场来。

    后来呢?

    他在现场甚至都没挽留她,还任由江芷悠喊保安把她给赶走。

    那晚黎枝喝得很醉。

    是楼宴京趁虚而入将她接走的?

    然后他们就……

    是他亲手将黎枝赶走的,是他亲手把他喜欢的女孩推进了别的男人怀里。

    他还妄想着黎枝喜欢他。

    可是——

    “很遗憾,傅砚泽。”楼宴京眼瞳深黑地盯着他,“我太太从没喜欢过你。”

    “她高中时送你的礼物,是我挑的,她写的情书,是我在网上帮她抄的。她追你只是因为江家希望她嫁给你,她并不排斥,以为那就是喜欢,并试图用送礼物写情书的方式表达这份她以为的这份喜欢。”

    “但实际上——”

    “她连喝醉酒,都没叫过你的名字。”

    她喝醉了喊的是楼宴京。

    吻他,想跟他做的时候,都清楚地知道她眼前的男人是楼宴京。

    傅砚泽紧紧地攥起了双拳。

    指节咔咔作响。

    他眼眶发红,怒目看着楼宴京,却在这一霎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才有用。

    “不奉陪了。”

    楼宴京姿态懒漫地抵着门框直身,觑了眼傅砚泽:“傅少应该听得很清楚,我太太困了,催我回去陪她睡觉。”

    话音落下。

    楼宴京转身便准备回到房间。

    但傅砚泽的怒音却又蓦然响起,像是要再做最后挣扎:“楼宴京!”

    “我跟黎枝从小就认识了!我们青梅竹马二十年!就算你们结了婚,难道你就有信心她永远不会后悔,我在她心里的位置,也永远不会成为你们关系里的一根刺吗?”

    楼宴京本不欲再理。

    但他向来恣意叛逆又眼高于顶,最听不得这种比他还要自以为是的挑衅。

    于是他还是停住脚步。

    但只偏眸,连身都懒得再转,唇瓣开合时,口吻笃沉坚信:“不会。”

    “为什么?”傅砚泽有些发怔。

    他想不通楼宴京到底凭什么那么有安全感,凭什么不将他放在眼里,甚至都懒得把他当做一个假想敌!

    而楼宴京只是淡嗤着轻挑唇瓣:“爱情的词典里没有先来后到。不是一路人,再怎么抄近路,都追不上。”

    傅砚泽大脑发懵地愣在那里。

    他看着楼宴京冷肆离开的背影,听见一道重重的关门声,他回房离开。

    而房间里隐约传来交谈。

    像是黎枝撒着娇扑进楼宴京怀里,语调含笑:“怎么在这儿等我?”

    “你把他打发走啦?”黎枝口吻轻快。

    “嗯。”楼宴京的尾音是上扬的,挑着几分哄和炫耀的意味,“让太太久等。”

    “才不是。”黎枝小声而骄矜,“明明是我之前在他身上浪费了八年,让你久等了八年才对,以后不会啦。”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像是从套房廊道相拥着回到房间。

    但傅砚泽的心,却四分五裂。他目眦欲裂地盯着那扇将空间隔绝的门,也像是黎枝彻底将他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他彻底失去黎枝了。

    从那个暴雨夜没有接她电话开始,从他为了利益选择江芷悠开始,从他亲手将黎枝推进楼宴京的怀抱开始。

    他就再也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这时,保洁也终于推着车来到2407。

    看见房间门口站着一人,阿姨疑惑地看着他:“小伙子,这房间是你开的不?刚打电话叫清洁,是床单要换对伐?”

    傅砚泽愣住:“换床单?”

    “哎哟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行!”阿姨红着脸捂嘴,“以后做那种事要悠着点咯!还给床单弄成那样,爽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