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

    雪在祁园的梅枝上融化,催凋了艳丽的冬梅,却又催熟了清新的迎春花。

    黎枝的巡演在全国范围内大受好评。

    她带领中芭舞团所到之处,依旧场场爆满,甚至带动了当地的旅游经济。

    楼枭就像个冤种。

    他早就该到退休的年龄,原本已在楼宴京婚后将家业尽数交到他的手中。

    偏他儿子是个恋爱脑。

    儿媳巡演,他紧跟着就追了过去。

    然后将家业扔回他手里,胆大又嚣张地让他老子留在京都替他看上几日。

    楼枭试图撂挑子。

    老婆苏桑却将他给哄住了:“哎呀,心疼心疼你儿子吧,苦恋八年好不容易把老婆追到手,她要去宜城巡演,他能不跟?”

    楼枭嗓音极低地淡嗤一声。

    他狂妄挑眉:“宜城怎么了?傅家那小儿要是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掀出任何风浪,我把他们傅家也全都掀了!”

    不过虽然表面上不情愿。

    楼枭还是被苏桑哄得又开始管公司,应洵从伺候脑回路乱拐的楼宴京,变成日日面对楼枭那张班味极重的臭脸。

    -

    宜城的春入得早。

    如果不是巡演城市安排在这里,黎枝都不觉得自己还会再回这座城市。

    京都名媛圈里总爱聊宜城八卦。

    听说江氏已宣布破产,乔莫雅和江华霖办了离婚手续,准备重新创业东山再起。

    江芷悠的抚养权不知归谁。

    乔莫雅本就以事业为重,曾经就不太在乎黎枝那个女儿,原本对江芷悠是怜惜情绪占上风,所以对她多加宠爱。

    如今江芷悠已经耗尽她的母爱。

    现在乔莫雅不怎么想继续管她,但总归还是顾念点亲缘。

    于是她便跟江华霖商量着,想找个差不多的把她给嫁了,也算妥帖安置。

    只可惜事情并不顺利。

    现如今,哪怕宜城最纨绔的子弟,一听江芷悠这个名字都有些避之不及。

    她空有一张脸,又不算惊艳。

    性格也十分不讨喜。

    娱乐圈女明星本就不受豪门待见。

    江芷悠还自己作孽惹了一身腥,现在无论在宜城豪门圈还是娱乐圈都名声尽毁。

    大家都生怕跟这人沾上关系。

    以免祸及家族,招惹祁楼两家怪罪,导致同江家一样公司破产夫妻离婚的后果。

    黎枝懒得管他们过得如何。

    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痛苦又换不来她的幸福,最多只有些许暗爽,但有那功夫,还不如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更漂亮些。

    她仍然专注于芭蕾。

    任谁都说她是中央芭蕾舞团的门面,却又不止于门面,在艺术水平上,也毫无疑问是最优秀闪耀的那颗明珠。

    宜城这场演出。

    楼宴京拿的还是黎枝的家属票。

    虽然明知第一排并不算是什么好座位,每回结束后都让他脖颈酸疼,但他还是偏要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

    有许多观众认出了楼宴京。

    他已经将头发染黑,西装革履,眉眼深挺矜傲。姿态散漫地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便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天……那是楼宴京吧!!!”

    “救命!好帅!突然感觉京圈霸总文的男主形象在三次元具象化了!”

    “啊啊啊他比镜头里还要帅得多。”

    “该死的甜蜜爱情,这小子他又走后门来看他老婆的演出了!!!”

    楼宴京听见周围的议论声。

    若是换做平常,他大概会充耳不闻,但大家讨论的话题都围绕着他老婆,他便不免暗爽地挑起了唇瓣。

    却不知。

    这边热闹非凡激动暗叫。

    另一边,却有人戴着口罩低着头,装作隐身人低调地拿着票走进剧场。

    傅砚泽坐在第六排。

    他几乎一眼就看见了前排的楼宴京,并且听见许多观众都在讨论这件他。

    傅砚泽捏紧手里的票,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楼宴京的后脑勺上,手里的票逐渐被她攥湿攥皱。

    场钟响,场灯熄。

    大幕缓缓拉开,面灯亮起。

    芭蕾舞演出正式开始。

    黎枝演绎的仍然是她最喜欢,也是中芭最近的重点剧目,《仙女》。

    她穿着洁白优雅的芭蕾舞裙。

    腰肢纤细,如同婀娜多姿的垂柳,手腕拎起,肩颈挺得笔直,后背漂亮完美的肩胛骨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般迷人。

    圆舞曲乐声悠扬。

    她轻盈高贵地踮起脚尖踩着舞步,尽情享受沐浴着舞台的聚光灯,在充满梦幻浪漫的粉紫色布景里翩翩起舞。

    似蝴蝶,犹白玉。

    明眸朱唇,纤腰细骨。

    傅砚泽甚至都有一瞬恍惚,幻想起若是他不曾放弃过黎枝,是否她现在已经成为自己的妻子,会只给他一人跳舞。

    他们原本的故事里。

    甚至都不该有楼宴京这个角色。

    仙女的翅膀陨落,黎枝缓缓躺倒在舞台上,灯光收敛,大幕缓缓合上。

    一场演出结束后。

    傅砚泽极为深切地将自己代入成婚礼当天早晨被仙女勾引了芳心的男主詹姆士。

    人财两空的结局。

    狠狠地刺痛了他本就脆弱的心。

    大幕再次拉开,黎枝轻盈地跳着芭蕾舞步,享受着属于她的掌声出来谢幕。

    再之后。

    观众逐渐被引导离场。

    有舞者贴在黎枝身边轻笑道:“祁老师,你老公今天又来看你演出啦!”

    黎枝弯唇,明眸笑望观众席第一排。

    楼宴京仍然是带花来的,见黎枝要直接从舞台上跳下来,还是有一定高度。

    他便干脆将鲜花放到一旁。

    筋骨清晰的手指掐握住她的腰,直接轻盈又利落地将人给带了下来。

    黎枝很是自然地凑近去啄吻他的唇:“楼小鹊同学今天送的又是什么花?”

    楼宴京笑:“哥伦比亚重瓣粉六初。”

    黎枝唇瓣轻轻嘟了下:“好长的名字,又像水仙百合,又像高山杜鹃哎,所以它应该是属于什么品类的?”

    “百合?”楼宴京猜得随意。

    他其实对花卉没有任何研究,只是会习惯性跟花店预约那些最漂亮又稀有的。

    黎枝搂着楼宴京的脖颈:“花就先交给你保管了,你等我下,我换个衣服就来,我想去宜中附近那个馄饨馆……”

    “行。”楼宴京口吻尽是纵容。

    他漫不经心地挑眉:“楼太太果然从小到大口味都不变,就喜欢那家小馄饨?”

    “谁说的?”黎枝歪头,“也是变了的呀,比如……虽然我以前也没喜欢过别人,但我现在喜欢的男人是你。”

    观众席后排的灯光早已收了。

    只剩傅砚泽还没有离场。他站在不见光的黑暗里,攥起双拳望着搂抱在舞台前亲昵聊天的两个人……

    黎枝大方向楼宴京诉说她的爱意。

    仍然是在宜城。

    如同九年前穿着校服时,那个明媚大方的少女也总是在他面前笑得明眸皓齿。

    只是现在对象换了人。

    他站在不见光并害怕被发现的黑暗中。

    看着说笑啄吻的两人,深切的清楚,她的故事里再也没有能属于他的角色。

    嫉妒得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