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濯枝雨倾盆。

    盛夏的几场暴雨倾泻下来,将京都空气洗涤得清新干净,驱了恼人的春季柳絮,催着日子走进七月的夏天。

    黎枝的生日在七月的最后一天。

    清晨苏醒时,她便收到了满世界对她的祝福,无论是微博超话还是微信里,一打开都是满屏的生日快乐。

    宜城的黎枝没有父母疼爱。

    以往她生日时,只能由她提醒,才能从乔莫雅和江华霖那里得到一句敷衍的生日快乐,以及他们因为愧疚忘记女儿生日,并且没办法陪她庆祝,从而给她的一个大红包,让她喊朋友们一起出去吃饭。

    但现在的祁妤枝被全世界的宠爱包围。

    她睁眼就收到了爸妈哥哥和祖辈们发来的生日快乐,推开卧室的门,便见他们送的礼物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被送了过来。

    付颜夏也打来视频电话:“生日快乐小荔枝!今晚有没有安排呀?”

    “不知道。”黎枝眼睫轻眨,“不过今天是周四,还是要先去上班。”

    她今年的全国巡演结束了。

    不过收到了新的邀约——

    央视想让中芭排演一个中国风民族化的芭蕾舞剧,如果排得好,要抬上央视秋晚。

    秦霜十分重视这件事情。

    因为央视点名了要黎枝做主舞,所以前段时间黎枝回来后,她便将人喊去办公室谈了话,问她或否有什么意见。

    黎枝当然乐于接受这个任务。

    她跟秦霜提了想法,希望林诗阮能来做导演——她知道,林诗阮一直有想要将芭蕾舞中国风民族化的梦想。

    只是没什么机会给她实现。

    秦霜不敢有意见,她欣然同意,并且也将这件事情通知到林诗阮。

    林诗阮还真的许久之前便有构想。

    这场演出很快就被排演了起来,因此黎枝巡演回来后,就又马不停蹄成为打工人。

    “劳模……”

    付颜夏评价道:“果然这个世界上除了牛马就是鸡鸭,连祁家大小姐都要上班,我现在宁愿有个人能来上我。”

    黎枝简直听不得她的污秽之语。

    她弯唇轻笑道:“要是有安排的话,到时候我喊你。”

    付颜夏一边刷牙一边比着Ok。

    她今天也要去组里排练,送完生日祝福后,便眼皮打着架挂了视频电话。

    黎枝洗漱化了个淡妆。

    她今早醒来没在枕边见到楼宴京,不过倒也不足为奇。毕竟楼宴京经常会有很早的晨会,大概是因为国内外时差。

    睁眼时他已经去上班了都是常事,不过通常会微信跟她打声招呼。

    今天是黎枝生日。

    这个人反倒是一声不吭。

    黎枝唇瓣轻撇,换好衣服后便下楼,准备随便拿点早餐就出门上班。

    结果就听见楼下传来叮呤咣啷的声响。

    黎枝疑惑地跟着声音望过去,便见她以为原本已经去上班的楼宴京,正挽着衬衣袖口在厨房里不知忙着什么。

    饭做糊了的味道很重。

    厨房里还有没散去的团团黑烟。

    楼宴京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弯着指骨抵在额头,拎过旁边的外卖包装袋,拿出个崭新的碗便准备操作起来……

    黎枝忽然出声:“老公?”

    楼宴京的背脊明显瞬间僵了一下。

    但他手上动作没停,反倒更快。他立即将外卖盒里的长寿面倒进碗里,火速摆上配菜和切成生日快乐字样的胡萝卜片。

    之后打开柜子。

    一气呵成地将外卖塞进橱柜里。

    这才状若肆意地转身,解开卡住小臂的衬衣纽扣,挑眉:“早。”

    他眉眼坦然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这么早就醒了?枝枝,生日快乐。”

    “谢谢……我还以为你去公司了呢。”

    黎枝忍不住将视线探过他的肩:“你在弄什么啊?怎么厨房好像被烧了?”

    “有吗?”楼宴京眉峰微挑。

    他侧头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厨台,本想隐瞒,但视线一抬,便看见上方橱柜一角被他刚点着的火熏得明显黑透。

    于是楼宴京面不改色道:“哦,你说这个啊……我刚给你煮长寿面。”

    他停顿两秒,甩锅:“那锅不好用。”

    黎枝:?

    楼宴京紧蹙双眉:“我晚点儿非得看看是哪个垃圾品牌造的那破锅,以后绝不能跟它家合作了,煮个面锅底一烧就破洞。”

    绝不是因为他。

    就算他油热后倒了一盆水进去,这厨具品牌也该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

    他们造的锅,为什么如此扛不住!

    黎枝没忍住笑出声:“我都看到你订的外卖包装啦,楼先生。”

    楼宴京颇为不爽地轻啧一声。

    他懊恼地抬手揉了下头发:“我本来只是想给你做碗长寿面,谁知道那么难……又不能没有,只能让应洵临时送碗过来。”

    “你做的面呢?我看看。”黎枝说着便抬步想要往厨房里面走。

    楼宴京捉住她的手腕:“都糊了,我以为做菜都得放油,油热后把面和水一起倒进锅里,结果就突然起了火。”

    听起来很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但黎枝并不意外。

    楼宴京根本就不会做饭,他那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最多也就给她剥过虾。

    但黎枝还是执意走过去。

    果然看见那口锅底部烧穿。

    一坨黑糊糊的东西,已实在辨不清是什么,就那样可怜地“惨死”在锅里。

    楼宴京余光轻睨:“别看了,丑。”

    向来眼高于顶的楼宴京难得如此嫌弃自己手下的作品,恨不得让它们立刻消失。

    可黎枝却似乎没有嫌弃。

    她还明媚笑看楼宴京:“不会呀。”

    黎枝拿来汤匙和筷子将这团被火烤糊了的面条,挑出来放在精致的双耳瓷碗里。

    甚至还将楼宴京订外卖送来的“生日蛋糕”胡萝卜,从那边精致的长寿面,挪到了这团黑糊糊的面条上。

    黎枝娇俏歪头,口吻骄傲:“这可是我老公亲手给我做的第一顿饭,多特别呀,换别的大厨都做不出来这样的。”

    楼宴京被她给哄笑了。

    又何尝不知道这是来自妻子的安慰。

    但黎枝却认认真真地给这碗面条拍了张照片:“我很喜欢,谢谢你,楼宴京,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啦。”

    楼宴京微怔,他眼眸低敛,对上黎枝的明眸:“它比迪拜巧克力千层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