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个时辰,雨终究还是停了,贺玥站在寺庙廊里,小桃子低着眉,给她系上暗花细丝的斗篷。

    “太子妃,这天色将晚,再不回宫,怕是夜间路不好走。”小关子在一旁欠身恭顺说道。

    贺玥微蹙眉,眼底有着不为人知的怅惘,她倒希望这雨不要停。

    “走吧。”贺玥不咸不淡的开口,随后便往寺庙门口行去。

    奢雅的马车依旧停在寺庙前,贺玥踩着杌凳上了马车,蓦然有一把刀刃抵在她的小腹上。

    贺玥俄而僵住身子,垂下眼帘,马车里赫然跪坐着一个穿着褐色粗布衣裳的蒙面男子,眸色阴翳凶戾,他手上拿着一把匕首,正威胁性的稍稍用了些力,她感受到了它自带的冰冷。

    贺玥不由自主的内心啐骂了一声,干!马车周围都是侍卫,这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宁如颂挑的好日子,这是踩了霉煞吧,不仅天气阴晴不定,马车上还多出了一个持刀的歹徒!

    车帘被她放下,她强撑着平淡的语气,“小桃子在外面就好,本宫暂时不需要服侍。”

    外头的小桃子没有觉察出不对,声音恭谨,“是,太子妃!”

    蒙面男子显然受了伤,持着刀的手臂上有血渗出,他用另一只手撑着地起身,刀也从贺玥的腹部移到她盈白的颈部,“坐下。”

    蒙面男子压低声音,胁迫道。

    贺玥为了自个儿的小命着想,乖顺的坐下,歹徒就坐在她的旁边,手上的刀刃仍然未放下。

    马车缓缓的行驶着,歹徒的手渐渐抖了起来,额角渗出汗,露出的眼眸里有着虚浮。

    显然不仅伤到了手臂。

    “我…我会包扎,你放下刀好不好,我给你包扎。”贺玥清幽秾丽的小脸煞白,眸色里尽是恐慌惧怕,面上看来分明是一个再软弱不过的贵妇人。

    嗓音细细弱弱,见他望向自己,身子还打了一个颤,纤软的手指无助的揪着斗篷的边缘。

    蒙面男子逡巡过贺玥惊惧不已的眼眸,半晌才沉声的嗯了声,“如果你敢叫人,我第一件事便是要了你的命。”

    贺玥忙不迭的点头,眼眶还湿红着。

    刀最终被放下,贺玥双手颤抖着将自己衣摆的一角撕扯下来,光这一个动作,她就抖的不成样子。

    她扶上蒙面男子受伤的手臂,垂下眼睑,认真谨重的包扎着。

    蒙面男子心道,这柔弱娇美的太子妃竟然还真的会包扎。

    他松散了心神,贺玥眼神一凛,手上猛的一使劲,受伤手臂上产生的巨大疼痛令蒙面男子瞬间额头青筋暴起,手掌松开。

    “噗!”

    贺玥动作迅疾的夺过匕首,用力的将它扎进了蒙面男子的胸膛里,血液飞溅而出,大部分落在了贺玥的脸上,顺着雅致的下巴往下滴落。

    同时她用另一只手狠狠的扼住蒙面男子的脖颈,刀也往里面寸寸撕裂开他的皮肉,显然这位柔弱无助的太子妃没有丝毫的留情。

    随后贺玥抽出刀猝然起身,慌急的掀开车帘,扬起声调,“停下!这有刺客!”

    刀没有捅到致命点,可是蒙面男子本就受了重伤,这会儿更是失去了几乎所有力气,他从马车坐榻上跌落,眼神狠厉诡谲,好一个太子妃!!

    马车倏地停下,侍卫长见太子妃身上沾满了血,几乎骇的灵魂出窍,“太子妃,您没事吧!”

    “太子妃!”小桃子大惊失色,赶忙将贺玥扶下马车,这会贺玥腿是真的快软了,手上力道一松,沾血的匕首就落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另有两个侍卫将蒙面男子从马车里捉下来。

    蒙面男子被狠狠摔到地上,嘴里淌着血,从蒙面的布下渗出。

    小关子把蒙面男子遮脸的布巾扯下,是一张蜡黄布着零星麻子的一张脸,可小关子跟在宁如颂身边许久,见识广阔,他当即将蒙面男子的衣襟扯开,肤色冷白,这和脸上的肤色截然不同!

    男子显然是经过易容乔装的,小关子恶狠狠说道,“把他压到刑狱!等候太子殿下发落!”

    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躲到太子妃的马车里行刺!

    …………

    夜幕高悬,没有月光,只有一片暮霭。

    “太子妃怎么样了!”嗓音森寒冰冷。

    宁如颂步履匆匆,隽冷的面上带着寒凛,小关子在他身后抹着汗。

    “太医开了安神的药,太子妃服下后就歇息了。”小关子紧张的回道,“太子妃也没有受伤。”

    “那个躲在太子妃车中的歹人在压往刑狱的途中服毒自杀,死透了。”小关子后又补充道。

    他悻悻的想道,倒是死的干脆,免了接下去的折磨。

    宁如颂在碧院寝殿门口止住脚步,眼里布满阴翳,“应当和刺杀兰国皇子的刺客是一伙的,都尽是些找死的货色。”

    守夜的小梨子从寝殿里出来,跪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已经睡了。”

    宁如颂放缓步调的进了寝殿,勾开幔帐,见贺玥缩在衾被中睡着了。

    他坐在床榻边,目光凝滞在贺玥的面上,她秀丽的眉微蹙着,好似睡得并不安稳。

    他伸出手指轻缓的摩抚着贺玥松散开的乌发。

    从听闻到消息那一刹就开始绷紧的心弦到此时才略微松开,才肯不再嗡嗡作响。

    夜色无限滋长着宁如颂的怜惜之情,他俯下身子,第一次不包含任何情欲的吻在贺玥的眉间,庆幸着她安然无恙。

    可他自己却忘了,他这般冷心薄凉之人哪生的出所谓怜惜之意,所谓怜惜对他而言是情爱堆积足够时,才能产生的衍生物,是绝计无可能独独出现的。

    与此同时,云城郊外的一座乱葬岗内,那个服毒自杀的蒙面男人蓦地睁开了双眼,吐出一口乌黑的血。

    他踉跄的爬出尸堆,平躺在地上,露出冷戾的笑,满不在乎抹去嘴角的血,“太子妃贺氏。”

    这几个字是从止不住发颤的唇里挤出来的,诡谲阴寒。

    一炷香过去,两个黑衣男子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