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靖穆帝逝世,天下缟素,当今陛下的登机大典延后一月。

    别苑的沐水殿内,贺玥昏睡了四日,终于转醒,女医慧青连忙小心翼翼的扶她靠在床头。

    贺玥第一眼就看到了慧青身上的丧服,她恍恍惚惚的伸手去摸,是麻布样式,清幽雅丽的面上浮上疑惑,“谁去了?你怎么敢当众穿丧服?”

    慧青跪在床榻下方的脚踏处,双手放在贺玥的膝上,翕动嘴唇,缓声道:“主母,是靖穆帝驾崩了,任谁都得穿丧服。”

    贺玥神情迷茫,几要认为自己睡了几月乃至几年,事情变迁太快,令她猝不及防,她缓缓垂头,墨发披散在肩头,更显弱不禁风的病态。

    她不禁喃喃自语,“我难不成昏睡了几个月?靖穆帝怎么会突然驾崩?”

    慧青极力组织语言,力求说出的话没有忌讳,“主母,是荣王谋反,杀了靖穆帝,但是他留下遗旨,太子殿下如今已经是当陛下了。”

    慧青小心翼翼的抬头,口吻不明,“陛下于今日早晨下圣旨,封您为皇后,持凤印,入主中宫。”

    她想问主母还愿意走吗?皇后和太子妃终归是不一样的,这天底下最贵重的女子就是皇后了,母仪天下,众女之首。

    一只颤抖冰冷的手搁在慧青的双手上,贺玥那双眸子淡然平静,好似将慧青眼里的未言之意给看透了,她嗓音平缓,慢慢点头,“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同你已经走到了现今这一步,我万万不会退缩,计划造旧,就怕没了靖穆帝,我们更难走了。”

    她近乎诡异的直觉告诉她,靖穆帝没有死,他那般人物死的怎么可能如此轻飘容易。

    慧青不顾尊卑激动的回握着主母的手,一个劲的点头,“主母莫怕,靖穆帝之前给我们留的后手依旧管用,只不过您得想法子不去后宫,那的守卫比东宫森严太多,您最好就留在现今的沐水殿。”

    “好。”贺玥回道,掀眸望着不远处的博古架,手轻拍慧青的手背,“我不会去后宫的。”

    太子终成帝王,再没有人可以掣肘他,他从此以后便是真正的唯我独尊,天威君主。

    “吱嘎!”殿门打开,小桃子照旧端着汤药进来,却发现贺玥醒了,大喜之下竟然哭了出来。

    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小桃子将呈盘搁到一盘,用手捂住嘴,小心的哭着,好一会儿才用袖口将眼泪抹去,好几个太医日以继日都没法子叫娘娘醒来,她以为皇后娘娘就要这样去了,她时时刻刻都在担忧自己的命是否会在陛下的随口一语中逝去!

    太子妃成了皇后娘娘仍旧如往常一般温和慈善,她对小桃子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手指莹若脂玉,她好似不论哪种境地都美到出奇,病了也自有一番弱柳扶风的韵致。

    久居温室的牡丹花不似外头那般生机勃勃、野性肆意,但依旧雍容秾艳,只更添了几分孱弱气。

    女医慧青自觉的起身将位置让于小桃子,自己站侍在一旁。

    小桃子跪在原先慧青跪的地方,眼泪一个劲的流,“皇后娘娘您终于醒了,奴婢这是喜极而泣。”

    贺玥抬手,慧青适时奉上帕子,贺玥用帕子轻柔擦了擦小桃子脸上的泪水,并没有仔细,都是做戏罢了,主和仆都在上演一场主仆情深的动人戏码。

    她心想,话说这小桃子怎么改口改的这么快,不别扭吗,她现在听皇后娘娘就觉得在叫何皇后,啧,宫中老人就是不一样。

    帕子落在小桃子她自己手中,她仔仔细细的擦着泪水,听到皇后娘娘安抚却淡然的话语,“莫哭,本宫这不是醒了吗,你呀都哭成小溜模样了,本宫瞧着心怜。”

    小溜那只雪白的异域猫儿,贺玥都好久未见,心中有几分记挂,怕不是会被茉儿养成猪儿模样。

    地上小桃子拿着帕子的手指倏然紧了几分,垂下眼帘,不,皇后娘娘是不会对她心怜的,皇后娘娘就是一位心冷如石的主子,连当今陛下都讨不到几分怜惜。

    …………

    夜里潮气十足,朦胧月光隔着一层雾,洒落一片清冷。

    宁如颂在得知贺玥苏醒开始就一直骑马赶路,终于在晚间赶到沐水殿,殿门打开,幕帘掀起,宫人恭敬的褪下帝王沾染了寒霜的外袍,换上崭新的黑金色锦袍。

    帝王身上在这几日有萦绕不去的血腥味,森冷腥厉,又有多少亡魂出于他手,荣王一党,抗逆不尊的旧臣,皇城换了主子,自然也要换一批乖顺的奴才。

    或许是睡得太久的缘故,贺玥这会儿很清醒,她静静的看着宁如颂走向她,他停在她的榻前,贺玥说不出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宁如颂弯腰,将手横在贺玥的腰间,“朕把皇位夺下来了,玥玥你是皇后了,再没有哪个女子比你尊贵。”

    他雍雅的容色在这短短几日更添了几分肃穆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