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颂走出西阁间时,天空已经遍布暗沉乌云,雨丝被风吹斜。

    小关子跑过来为宁如颂撑着伞,低头轻语,“陛下,可要去书房?南王正在那里候着。”

    陛下心情不虞,小关子毕竟在他身边伺候多年,一下子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该呀!陛下刚从皇后娘娘的西阁间离开,按往常应是心情和美才对。

    “去书房。”宁如颂垂看小关子一眼,淡声开口。

    宁如颂强硬地把心里头的阴鸷情绪给压下,向书房走去,背影清凛寒萧。

    小关子不及宁如颂腿长,小跑着缀在后头,还得保证手里头的伞不过分摇晃,真是极其的艰辛。

    他心里叫苦不迭,哎呦!咱家的陛下呀,您慢点呀!

    等宁如颂和小关子走远了,贺玥才慢悠悠地坐起身,手将窗子打开,一股子潮湿的草木味,好闻却又有些闷热。

    她从案几上拿起一把金绣牡丹纹的团扇,轻轻地朝自己扇着,声音懒怠温吞,“怎么了这是?我也没招他呀,夸他眉眼好看也不成吗?”

    稀奇古怪的,或许是宁如颂隔几个月总要来上一回的吧,就如同两月前试探她生辰一般,至今她也不知道宁如颂如此在意她的生辰作甚。

    风轻轻吹拂贺玥的发丝,她懒懒地倚在窗横前,眉宇有着怀孕的腴态柔软。

    贺玥倒是不想把一切事情给掰扯明白,太难了,也太复杂了。

    一是她身边没有趁手的人可以全然忠诚于她,只供她驱使。

    二是没有必要,她得知真相又如何,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徒增烦恼,更添苦闷。

    已经认命,为何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糊涂地过着也不错,不然一切都太过残忍。

    贺玥脑海里闪过一些回忆,夏素灵临终前对她的歉意和欲言又止但最终都未说出口的话。

    慧青最近蹊跷的受伤,和时不时的愧疚神情。

    “有些事蒙上一层纱时最美,不用掀开。”贺玥淡声轻语。

    …………

    下午,永善公主进宫,意图和皇后娘娘陪养培养感情。

    西阁间里正进行一场“大战”,贺玥、何太后、何小采女、连带着刚进宫的永善四人一块儿打叶子戏,战况十分焦灼。

    何太后自从不再执着于靖穆帝后,除了一个何小采女,其余颇有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洒脱姿态,渐渐地也就和帝后二人关系和缓下来,不再剑拔弩张,偶尔还能坐着聊会儿天,和贺玥打打叶子戏。

    “我又赢了。”贺玥看看自己手中的纸牌,嗓音带着浅笑。

    永善公主笑着将自己手边的金子推到贺玥旁边,手上丹蔻红嫩妍美,她半撑着自己的头,看向何小采女,“何小采女倒是没赢过一回,可别是只顾着给我们喂牌了,采女的例钱可少的可怜,莫要过于挥霍。”

    她对何小采女的确是有着敌意的,两人之间还有过不小的过节,何小采女还小时就经常入宫探望何太后,明面上乖巧,私底下却惯会欺负她这种无权无势的公主。

    可惜呀!永善恶意的看向何小采女,如今她自己已经熬出了头,何小采女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啧,正八品的采女,真是低贱的位分,她生母去世前好歹也是个正四品的美人。

    何小采女还没出声,何太后却冷冷的瞥了永善一眼,“好了,胡说些什么,这叶子戏本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还真就较真起来了吗?”

    “儿臣不敢。”永善立马收敛恶意,语气恭顺。

    “说来……”贺玥出声吸引了几人的目光,她意味不明的着做鹌鹑样的何小采女,“位分确实低了,可要升一升?”

    何太后带着何小采女多次来找她,虽不言明其想法,但是贺玥也能看出几分。

    何小采女连忙从椅子上起身,秀婉的面上满是无措,身子半蹲,维持着行半礼的姿态,“婢妾……婢妾不敢贪图高位!”

    永善这会哪里还不知道她的话成了筏子,心里烦的要命,可不能真让她升位了!

    她转头面向贺玥,扯出笑意,嗓音好似带着发自内心的敬佩,“高不高位的又有什么重要,在皇后娘娘管辖下,谁又能欺了辱了何小采女不成?”

    噗通一声,何小采女就跪下了,猛摇头,语气万分焦急,“从未有人欺了辱了婢妾,婢妾对娘娘感恩戴德,心悦诚服!”

    “好了。”何太后漫不经心的将手边的输掉的金银筹码都堆到贺玥那边,叫何小采女起身,“起来吧,你幼时也是如此,一点动静就被吓得跪在地上,可见一直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手中的帕子猛地捏紧,永善眼神一沉,好一个指桑骂槐!

    何太后略显疲老的面容上有着无奈,指了指何小采女,对着贺玥柔声开口,“你这么一提,哀家倒是想给她升一升位份,哀家近日的身子好了许多,她也算是侍疾有功了。”

    “哦。”贺玥觉得这叶子戏今天是玩不下去了,递了一个眼神给慧青,示意她清扫‘战利品’。

    这赢来的就是不一样,成就感满满,感谢眼前三位送财童子。

    慧青麻溜的把桌上的银钱放到漆盘中,叫宫人收好。

    “母后,近日我即将临盆,身子乏的很,不爱管这些事。”贺玥抬手,慧青弯腰搀扶她站起身。

    垂下的翡翠金链浮在牡丹古纹上,雍贵雅气,贺玥坐到一旁软榻上,腰后被宫人放了引枕,刚好靠着舒适。

    贺玥玉莹出尘的脸上淡然平静,看向何太后,“况且我也管不了这事,您不想亲自去向持珏提,或者我代为转告也是一样的。”

    “皇后,只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名头,何小采女不会碍着你们夫妻的眼。”何太后叹一口气,她如今也不奢求皇帝能宠幸何小采女,也不想坏了帝后之间的和睦。

    贺玥虽然坐在皇后之位上,也确实没有经历过什么宫斗,但不代表她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

    在皇后怀孕的节骨眼上,后宫嫔妃里突然有一个人升了位分,就像密不透风的幕布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后宫前朝都会议论不休。

    “假名头也得持珏同意,母后,恕我无能为力。”贺玥拒绝道德绑架,并甩锅给宁如颂。